讲述着苍渊的死亡,微白的悲痛绝望,还有那许多许多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微白柔声唤着“乖宝宝”,低声哼唱着的那些听不清歌词,却又饱含爱意的摇篮曲。
然后便是,微白的离去,她离去前对贺穆的嘱托,她在仙宫中所做的事情,她的想法,她的行动,以及,她死前的心情。
讲述时,谢凌没有添杂上她的个人感情,只是诚实转述着微白那时的感受与想法,充当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一个讲述故事的传话人。
谢凌没打算通过告知玄惑浮生花内的记忆,让他去对故人改观,亦或者改变自身看法。
她只是觉得,玄惑或许应该知晓微白的那些经历,感受还有想法。
他说他对微白和苍渊没什么印象,那她便与他讲述他们的故事,让他更了解他们一些。
仅此而已。
再多的,她插不上手,也不会去插手。
听完故事后有怎样的想法,或是没有想法,都是由玄惑来决定,她只需要根据玄惑所展露出的不同情绪,从旁给予他适当的支持,安慰,亦或者默契揭过,从此不再提及此事。
这便是她在这件事上,在玄惑没有提出更多要求前,所能做的全部了。
故事讲完,谢凌抬眸望去,玄惑神情依旧没什么变化。
他没有说话,只是微掩着眸,似是在想些什么,又像是只是在单纯放空。
即便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给自己明晰了所能插手的界限,见到玄惑这副模样,谢凌仍旧呼吸微滞。
她也没有出声,只是垂眸安静喝着茶,时不时抬眸看一眼玄惑,试图从他那近乎于沉寂呆滞的面容下,看出些什么。
谢凌当然什么也没看出来。
最终还是玄惑打破了屋内的沉静。
他其实也没有沉默太久,从谢凌话落,至他开口,大概只有五息的时间,一眨眼很快便过去了,但谢凌却感觉,这段时间,仿佛已是走过一个世纪。
“我没事。”
这是玄惑开口的第一句话。
“只是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些事情,然后,想通了小时候不明白的那件事。”玄惑接着道。
他的声音是与谢凌言语时,最为常见的,那种带着浅淡笑意的温和,但仔细听,谢凌却能从中听出事不关己的淡漠。
谢凌扣住茶杯的力道加大,尽量维持嗓音平静,温声道:
“我能知道,是什么事吗?”
“姐姐当初去奈林城,是在城外遇见的我吧?”
谢凌的坐姿变得端正了,玄惑倒学着谢凌侧撑起了头。
他没有避讳,望着谢凌,视线微微向右下偏移,回忆道:
“早些年,更小的时候,我确实是住在城内一户人家里的。”
“不过,我当时一直不明白,为什么那家人一边骂着我赔钱货,一边又说着让我多招来点钱财。我明明不是他们的孩子,这么厌恶我的话,那又为什么非要让我和他们住在一起呢?”
“现在倒是明白了。”
“不过我早就不疑惑这件事了。”
玄惑说这话时,嘴角带着一点浅笑,长睫垂落的眸中,却十分冷淡。
他不在乎。
谢凌眸光落至浅绿茶水中,心道。
不在乎小时候不明白的那件事有没有解决,也不在乎他小时候疑惑着什么事。
只是单纯的因为她问了,所以他便回答了。
谢凌说不清心底是什么感受,只是忍不住动了动唇,出声追问:
“那后来,玄惑为什么会去到城外呢?”
在见到微白的记忆前,谢凌一直以为,玄惑小时候之所以会生活在奈林城外,是因为当年微白被微陌带回时,来不及安置玄惑,但根据微白的记忆来看,事实并非是这样。
可在那之后,谢凌不是忙碌得没时间提及此事,便是有时间却找不到机会,也不知该如何问出口。
从有地方住到衣衫褴褛无家可归,无非便是那几种情况。
谢凌不想戳到玄惑的伤心事——即使根据玄惑对于鬼煞河的态度来看,他可能根本就不会为这种事情伤心——但谢凌还是不知该怎样问出口。
如今有了机会,她一个没忍住,最终还是问出来了。
玄惑仍旧是那副淡漠神情。
不过,当年的记忆有些久远,加之那时年纪尚小,他回忆了好一会儿才道:
“那户人家里,男主人赌博,输光了所有钱财。我有一天进门时,偷听到那人打着想要把我卖去妓院的主意,便逃了出来,去到了城外破庙里。”
如谢凌所想,玄惑对于当年差点被发卖这件事确实是没什么感觉的。
如今时隔多年知晓真相,他也没什么心绪波动。
唯一记得的一句话便是,那家的男主人曾说过他长得十分漂亮,能卖出不少价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