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泳书仍然泣涕涟涟。
别人劝她,她是铁定不信的,只道刀子没落在他们身上,他们不知道有多疼。
但芳卿劝她的话,她就愿意听一点,也相信她确实能体会这种切肤之痛。因为芳卿原本比她更可怜,连个娘家人都没有。身似浮萍,好不容易有了倚仗,却又很快失去了。
芳卿从赵府出来已是心力交瘁,下台阶时还险些晃了一下,多亏来棠扶了她一把,才没有让她失了官仪。
来棠也不是纯粹出于好心扶她。
“小心。”她说完,才凑近了,用只有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低声说:“转告公主,我愿意为她效忠。”
芳卿还未来得及道谢,脸上的讶异便盖过了感激。
来棠松开手,笑着说:“你今日来赵府见我,不就是为了此事吗?”
“可将军……”
芳卿先从皇帝那里听到了离间计,但来棠的应对方式全跟他设想的南辕北辙。
她似乎一点儿也不清楚山鹤龄正身陷囹圄,或许知道也不影响她的决心。
各自为战,有己无人是存活之道,倒是谁也不欠谁的,男女之间也得是你情我愿,才能成就一段姻缘。
但山鹤龄的一片赤诚到底可惜。
明明是最是人间难得的真心,但在权与利面前,他甘愿以前途和性命明志的决心,却要被人笑话幼稚。
芳卿软化了眉眼,在心里叹了口气。
罢了。
凡事都有个动机。她们又往人声寂静处走了几步,来棠解释说:“我的出身不正,如果没有闻大人,我也不会有今天。”
她说着,回头仰望了一眼挂满白幡的赵府。虽是同僚一场,但归根结底,她都和闻氏一族绑在了一起,到死也切割不开。
“狗吠非主,我没有选择。”来棠平静地陈述道。
狗吠非主,她没有选择。
这话说到了芳卿的心坎儿里去。许多时候,她们选择争权逐利,只是因为没有选择。
来棠虽是行伍中人,却似乎也是天生的说客。她比霍成烨更晚入伍,但霍成烨已经去了五年,她却一直高升,两人不同的可不全是命运。光是这一条,来棠的能力就可见一斑。
芳卿又一次想到这点,心里那丝说不清的怪异变得更强烈了。
回到自己府上,她想,好久没去看霍成烨了。今日在赵府发生的种种,都让她想找他说说话。
可是她刚下了轿,婢女就慌慌张张地迎上来,说:“大人,不好了!灵堂……塌了。”
芳卿脸色一变:“什么叫灵堂塌了?小姐呢?”
“大人放心,小姐没事。事发的时候,奴婢们在陪着小姐蹴鞠,然后就听到轰隆一声巨响,正是灵堂那里传来的。奴婢们赶去一看,只见房梁断了,屋子塌了大半,侯爷的灵位也……”婢女低下头去,嗫嚅道:“……毁了。”
芳卿听见孩子没事就松了口气,当下也顾不得更衣,进了门直奔九如的院子,亲眼确认过她既没受伤,也没受惊,才匆匆向灵堂那里去。
……
隔壁,连决也是刚回到府上。
他先给双亲请了安,刚出来就听府上的下人说,隔壁郁府的灵堂塌了,郁大人正在里面给她先夫上香,结果人就给埋里面了。
作者有话说:
你们期待已久的连环虐小连要开始了x
第36章 灵位
◎她只爱那一个人。◎
36. 灵位
灵堂如婢女所说, 坍塌了大半。
空气中浮动着尘土,破碎的瓦砾撒得到处都是,北面只剩一道光秃秃的墙立在那里。寒风拼命地从顶上的大窟窿里往下灌,吹得灰尘不知停歇。
芳卿咳了两声, 一眼看见霍成烨的牌位埋在废墟中央。供品和香烛被压成了泥, 下面的香案已经被房梁压断了, 倒是他的牌位还好好的。
她穿过一地的尘土和碎瓦走上前, 弯腰把他的灵位挖了出来,稀奇它真的没坏, 就是刮下了一点漆。
上面蒙了灰尘,芳卿顺手拿衣袖擦了擦, 给它抹干净了。
跟来的婢女们都在外面说:“大人,您还是先出来吧。保不齐另一边也要塌。”
这灵堂从宫府落成至今, 也过了一百年了。原主落魄了许久, 没有能力再维持体面, 不知多少年没维修过宅邸了。
芳卿也暂时没有闲钱修缮, 以为面子上还过得去,没有腾出空来整修。谁知道严重到了会坍塌的地步。
她应了婢女们一声, 却仍不动,最后狐疑地望了一会儿。她的目光扫了一圈,最后竟看到了一抹明黄的颜色。
那抹明黄几乎只有一颗棋子那么大, 但在灰败的废墟中夺目得刺眼。
芳卿常年经手帝王诏令, 对这个颜色最是熟悉,也几乎一眼就认出了那团簇金鹏锦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