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夫又问是不是去何府,芳卿无声地轻喘着,堪堪避开了连决落下的吻。她对轿夫应了一声“是”,但连决的唇却找到时机贴上了她的耳畔。
轿子被抬了起来。
轿夫们当然马上就察觉了轿子的重量不对,但无论是谁也不敢问轿中人是怎么回事。他们只知道里面安安静静的,哪里会想到两个胆大情热的男女就在轿中偷情拥吻。
何府不远,不多时就到了。轿子再次落了地,外面正请郁大人下轿。
连决这才放开芳卿。
原来两人缠绵了一路,这会儿分也分不干脆。连决的唇舌离开了,双臂却还拥着她。
他默不出声地看了看芳卿,眸中的寒潭好像不曾被情意感染。但实则这眸色就像蓝色的烈焰,只是看似冰冷,哪怕再动一下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芳卿已经鬓乱钗横,媚意不止,同样不敢再动,因为已经感觉到了他的厉害。
青天白日的……
总之,连决怎么肯让她这样去见别的男人,她也知道自己这副样子不妥。索性她这趟来不是跟何觊约好的,回去便回去了,算不得放上官的鸽子。
芳卿对轿外说了声“回府”,到底是让连决蹭着回家了。
回去的路上,他们碍着不能让人发现,所以没有说话。心机小狗也没有得寸进尺,只是时不时才啄她一下。
事到如今,芳卿也不端着了。多亏了这狭小的密闭空间,她顺水推舟地靠在了连决的怀里,闭上眼休憩,心安理得地感受起年轻人的温柔。
回到府上,芳卿自是先遣散了轿夫才出去。许是因为今日已经饱尝甜蜜,又太过刺激,连决出来后便没再黏她,而是各自默契地各回各家了,谁也没提他们现在这样到底算个什么。
芳卿也不想耽溺于此,所以一回去就开始着手诏书的线索。
按照武帝定下的规矩,皇帝下嫁的男子若未能成为皇嗣之父,则只赐王爵,不封皇夫。但规矩是规矩,祖制不可改,却未必不能变通。
先帝出于考量,没有册立皇夫,同时隐瞒了两位皇嗣生父的身份。这是谁也不知道的秘密,真是无从查起。
永康说与先帝有过一段的男子,除了魏王以外都死得不明不白,也不是骇人听闻,而是确有其事。
民间常说,姬氏的女子就像善战的母蜘蛛,尤其是皇帝和嫡系的公主。她们冷血无情,还会杀死每一个让自己怀孕的男人。先帝就是个中典型。
芳卿并不怎么相信这种没有根据的无稽之谈,但这说法至少有一半是对的。单论永康,凡是对她有利的,她会慷慨待之,甚至让人觉得自己不可替代。
但这样想的人,许多都已经身首异处了。
芳卿决定先把皇帝的生父放在一边,先从当年先帝立下传位诏书时查起。
“当时的六位老臣,三位致仕,其中两位回乡荣养,相继在同光三年和同光四年之间亡故。前北衙禁军统领徐庆因九大罪状于同光二年下狱,被陛下判了死罪。一位任凤池大人病逝,您还去年还去吊唁的。”舒婧之一一查明了。
除了以上五位,还有最后一位老臣,正是郁府原主宫氏的家主,前礼部尚书宫静。
芳卿看着她整理的几位老臣的生平,点了点头,“是,我记得。任大人身患沉疴已久,元熙年间就已经连上朝都要人搀了。”
舒婧之还不知道她查这个做什么,但这种事情,不知道反而更易保住性命。
芳卿又瞧了她一眼,突然灵光一现,再次吩咐道:“你再去替我查一查那天在千秋馆伺候的太监宫女。”
说完,她便起身向御史台走。
天色已晚,穹庐罩下一片发黑的靛蓝,只有红色的宫墙上头还落着一层橙色的余晖。宫中各处已经点好了灯,但静谧的宫苑深处仍然昏暗朦胧。
各部员的官员早已下值,此刻只剩下极少的司官值夜。芳卿一路上碰见了两队巡逻的殿中军,但连决并不在其中。
她提着灯匆匆赶到,御史台只有孙济海一人坐在油灯下抄书。
孙济海见了她就像见到活阎王,先下意识把手里写的东西藏起来才来见礼。
“令君这么晚是有何公干啊?”他腆着脸问,生怕她不是为了公干而来。
芳卿对他藏着掖着的东西没有兴趣,开门见山说:“帮我查一下元熙三十一年癸卯所有当值的御史。”
“元熙——”
孙济海比舒婧之还摸不着头脑,但还是麻利地去翻起了存档。
他一边翻一边回想元熙三十一年癸卯是什么日子,还时不时瞥芳卿一下。她泰然自若地在堂间找了一处坐下,也不催他看茶。
孙济海这才想起来还没给她上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