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池春(62)

芳卿叹了口气。

她说:“你到豫州下车之始,那些官员就是敬畏陛下的天恩调派,也会敬你三月。”

但三个月之后就且难说了。山鹤龄若想不负君恩,也只有这三个月的时机。

还有一件事,芳卿没有提起。诏书一事渐渐露出眉目,无论皇帝还是永康都不是沉得住气的性子。也许他们很快就能等到兵戎相见的那一天了。

芳卿跟了永康十几年,实在是太了解她了,几乎猜中了她的每一步想法。

永康拉拢山鹤龄最直接的办法,就是邀他做她的入幕之宾。她也不是只会用权色控制男人,是山鹤龄太过干净,难以找到把柄。

哪怕永康阅人无数,但她见到山鹤龄这样批风抹月的青年才俊,就像男人见了冰魂雪魄的绝代佳人,情难自禁动了不该有的念头。

高高在上的人手握权力太久,已经忘了尊严和风度。永康的裙下之臣数不胜数,早就惯得她刚愎自用了。

山鹤龄绝非钟世林、薛平志那样的男人,不是一般的清贵,怎么肯为了仕途充当面首。

除去芳卿,和怡大概是世上第二个最了解永康的人。她一大早就带了若干仪仗,无所事事地到永康公主府上说闲话。

又或者说,看笑话。

“我看山鹤龄这些日子跟郁芳卿很是亲密,昨日还去她府上喝酒,恐怕早有首尾呢。”她看似好心地提醒道。

永康还跟她言笑晏晏:“你这是对芳卿先入为主了,她也不是什么人都勾搭的。还记着早前的仇呢?”

“我记什么仇。”和怡得意地笑了,“那个狗男人才翻不出我的手掌心呢。”

前些日子,蔺征跟和怡在永安门那一出轰动不已,永康也有所耳闻。再看和怡一副娇生惯养,媚态横生的样子,就知道她又跟蔺征和好了。

永康气定神闲地喝起了茶,垂下眼皮掩去了目中的不屑。

胸无大志,只知风月。

“皇姐可要提防着郁氏有背叛之心。”和怡捋着她怀中的狮子猫,言谈间无不尖酸刻薄,“这些女人,一旦有了男人,就不会事事都向着你了。”

“不会,芳卿最是忠心的丫头。”

“是吗?我瞧这丫头的野心大着呢。上回我在永安门那看见她,她虽是卑躬屈膝的,可头上那支芍药簪子却十分扎眼。芍药是花中宰相,她也想当宰相呢。”

永康心道,一支簪子能看出什么。和怡虽贵为公主,目光却跟市井妇人一样鄙薄。

她已不耐烦,明知和怡有意离间,但念及山鹤龄对自己敬谢不敏的模样,依然十分气不顺,仿佛她输给了一个奴才。

永康言不由衷地说:“芳卿跟了我十几年,她是个怎样的人,我最清楚,绝不是会因为一个男人就背主的性子。”

和怡想笑,却没笑出来。皮笑肉不笑的,反倒更添讽意。

她们姐妹小时候也这样,总在先皇面前对着干,永康明里暗里都在示意和怡不如自己慧眼识人。总之,她是皇长女,一定比不学无术的妹妹更懂道理、眼光也更为透彻。

和怡贬低芳卿,永康就偏给芳卿体面。

是以芳卿这回过府,永康不仅没有像以往那样施以雷霆雨露,反而和颜悦色,甚至将钟世林未解的诏书下落一事委任给了她。

芳卿面上不敢让永康看出端倪,但心里既惊又喜,苦苦无处下手的秘闻最后竟然得来全不费工夫。

“但凡与皇考有过什么的男子悉数死得突然,只剩下魏王一人健在。”永康说:“当年皇考弥留时,身边也只让魏王侍候,就是怕出了逼宫这样的乱子。后来六大臣临危听命,草拟了传位诏书。你精通宫史,可还记得他们都是谁?”

芳卿答道:“记得。”

她从未想过这桩典故,只是永康一提,她细数了一遍,才惊觉这六位大臣俱已不在人世。

一朝天子一朝臣,况且前朝这几位老臣年事已高,陆续辞世也不奇怪。但因为现在有了一道诏书的秘闻,老臣们的亡故则又有了别的可能。

又或者说,因为这几位老臣相继去得有些巧合,所以诏书可能确有其事。

芳卿原以为是永康意图矫诏,永康却认为是皇帝在传位诏书上做了手脚,偷梁换柱。

“皇帝认为魏王是他的生父,所以这些年都不曾动他。我猜魏王当年也是在这件事上出了力的。”永康徐徐说着她的推断:“真正的传位诏书应当在某位忠于皇考的老臣手中。”

芳卿问:“殿下可知道是哪位老臣?”

永康当然不知道。派出去的密探暗访了许久,但那些大臣早已死去,他们的家人也毫无破绽,应该是并不知情。

钟世林以前就在帮永康找这道诏书,现在他死了,但诏书还是要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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