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鹤龄家世清白,又身负经世之才,还有一副如玉如琢的样貌。哪怕是没有见识的市井小民,看到他也会明白此君绝非池中之物。
所以,不论文臣武将,还是宗室公侯,都有过招他为婿的念头,但他却一一推拒,还为此得罪了不少贵人,险些把仕途毁了。如果不是皇帝看重,非卿不可,只怕山鹤龄早就被左迁到苦寒之地,郁郁终生了。
芳卿总是算尽人心,这次却实在没有想到,原来山鹤龄迟迟没有成亲,是因为早已心仪来棠,不愿另娶。
她在心底惊愕了许久,暗自算了算,这两人的年纪竟然相差了十岁,难怪自己不曾想到。
但她转念一想,她不也比连决大了七岁吗?这么一想,真是不知道该错愕、惋惜、还是尴尬了。
芳卿的思绪翻转了几番,最后看向了对面的连决。
瞧他刚才那样大笑,多半是因为清楚清楚山、来两人的因缘。她同他对视了一眼,只想确认此事,却不知道自己看向他时,已经抿起了脉脉含情的微笑。
连决何曾被她这样看过,哪怕是初次相遇那夜,她打算蓄意勾引时也没有。他回望着她,如同热闹的酒席上只有她一个人。
微醺半醉的佳人坐在灯下,宛转蛾眉,含着春意的眼瞳映着脸颊的酡色,更是美不胜收。芳卿的一颦一笑都点亮了夜色,落在他的心里,就燃起了烈烈热火。
……
霍行泽一直留意着他们,此刻也目睹了两人的眉眼官司,终于认清自己的不安绝非无凭无据。他不由分说端起酒杯,打断了身旁的连决看向芳卿的露骨眼神,声称:
“行之,多谢你先前为我引荐,来,我敬你!”
行之是连决的表字,两人称兄道弟好一阵子,关系早就变得不同一般。但实际上,如果不是还有客人在场,霍行泽一定已经拿拳头招呼他的好老弟了。
连决让他骤然打断,也知道他没安好心。不过他还是笑着端起酒杯,毫无芥蒂似的干了这杯。
在场的几人中,芳卿和山鹤龄的酒量最差,连决、来棠和霍行泽都是能喝的。但来棠不跟他们几个弟弟拼酒,结果成全了连决和霍行泽默契地较起了劲。
芳卿坐在中间忙着招待应酬,没有功夫料理他俩。结果一转头,他们就喝高了,就连山鹤龄也没有幸免。
在座的几人知道他次日要赶路,都没有认真灌他,却没料到他的酒量比平时还要不济。山鹤龄此刻强撑着没有失态,但谁都看得出他早已眼神迷离。
于是,最后没有喝醉的竟然只有芳卿和来棠两个。
她们齐齐摇了头,决定今夜就到此结束。
芳卿转过身,还没张口安排如何送客,连决就已经一手抓着一个往门外走,并对她说:
“放心吧,我送他们回去。”
他眸中带笑,眼角眉梢因酒醉染上了淡淡的嫣红,倒衬得他英俊的五官秀美了几分。
来棠站在一旁见了,也要感慨一声好看。她凑到芳卿耳边打趣道:
“唷,多可靠的小情郎啊。”
芳卿心头一热,无奈地回视了来棠一眼,也不好反驳她的话。
再看连决,虽然一脸醉意,但眼神还十分清明,甚至比平时烁亮。他的脚步也依然稳当,比其他两人正常不少,看着没什么可担心的,还像来棠所说那样可靠。
芳卿将客人们一齐送出门口,自己回到府里,让下人们收拾了宴厅便回到卧房休息。
然而她刚卸下一半珠钗,门上的下人却过来说,国舅爷又折回来了。
她不知道连决回来做什么,梳头又极为繁琐耗时,索性就这么散着头发去了前院。
连决喝了那么多酒,至少也有个半醉。他回郁府之前,先回了趟自己家,又是漱口又是洗脸才祛了祛酒气。因为不想让芳卿发现他这些心机,便没有换衣服,直接过来了。
婢女将他领进院子,正好迎上芳卿从后面出来。
她披着蓬松柔软的乌发,只剩下耳畔一个堕髻未拆。衣服还是刚才那件,却除去了外衫。雪青色的上衣和翡翠色的薄纱裙轻裹着她曼妙的身子,晚风过堂,撩起美人的香纱,直让人想起飘飘欲仙四个字。
连决马上停住了脚步,忽地有些口干舌燥。
芳卿不知道他为什么停住,干脆一路走到了门外廊下,问:“不是去送他们了吗?怎么会这么快。”
“霍兄不让我送。我见他确实没醉,就在巷口和他分手了。”连决克制着不让眼神游移,“至于鹤龄,就拜托来将军送他回去了。”
芳卿啼笑皆非:“你怎么好意思劳烦来将军,鹤龄还要不要面子。”
“我也是成全一下知己。”连决自有理由:“到底是面子重要,还是意中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