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氏东窗事发,谁都知道他在朝中有人。可只要你把全部的事情认了,就算是陛下也找不到理由继续追究。他现在也不敢动公主,所以只要有一只替罪羊,他也愿意顺水推舟。”
一直以来,都是芳卿负责帮薛平志掩护打点关系。钟世林因为更受永康的宠爱,所以总能在床笫之间求得好处,经手银钱往来。
闻汝琴接触更核心的枢机,而且她在朝中的势力千丝万缕,纵横交贯,永康既用得上她,也不敢拿她顶罪。真正危险的,就是他们这些中级官员。
芳卿打开朱砂,稳稳地在钟世林面前一放:“这个人不是我,就是你。”
钟世林浑身颤抖着,像老牛一样喘息,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来吃人。他也对这些规则心知肚明,只是因为他输了,所以不愿承认罢了。
他们都清楚,如果芳卿没有先下手为强,现在跪在这儿的阶下囚就是她。
“所以你也别怪我,”芳卿虽然这样说,但脸上一丝歉意也无,“一切都是殿下的意思。”
“什么殿下的意思!分明是你的意思!是你从中阻挠,不让我见到公主!”
“那又如何。”
“你到底对公主说了什么?!你这个卑鄙的贱人,只会谗言佞语!一定是你在公主面前污蔑我!”
钟世林沾满污垢的身体在地上扭动着,浑身沉重的刑具令他无法站立。他就像一条泥沟里的虫子,在死前做着最后无谓的挣扎。
芳卿瞥着他,说:“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而已。钟大人还不是一样买通了御史,在群臣面前泼我的脏水吗?”
她又俯下身说:“托你的福,我又升官了。倒是你的位子,陈大人已经给了别人。还有你的府邸,我也让人查抄了。当然,查出什么东西是我说了算。但是如果你肯认罪,我就会派人照顾好你在青州老家的母亲。”
“你要干什么?!你不许动我娘!你放过她!”
“钟大人虽然素来轻慢戏辱我等女官,但竟然是个孝子。”芳卿又把认罪书往他面前推了推:“签了这个,就能成全你的一片孝心。”
钟世林机械地看了一眼那认罪书,知道签了会是什么下场。死罪难逃不说,甚至还不能留一个全尸。
他又发了疯似的抗拒起来:“殿下不可能杀我,殿下还要靠我才能当上皇帝,殿下不可能要我死,她还需要我!她还需要我的力量才能得到皇位!”
芳卿问:“什么诏书?”
钟世林发出了一阵狂妄的笑声。
“你果然不知道!殿下根本不信任你!她只告诉了我,因为我才是她最信任的人,她还需要我才能找到诏书!
“所以如果你杀了我,殿下拿不到诏书,一定不会饶了你!郁芳卿,你还不马上放了我?!”
钟世林费力地挺直了腰,满脸张狂,仿佛王牌就在他的手中。
殿外响起了叩门声。连决在外面问:“郁令君,可否有事?”
“没事。”
芳卿朝外面应了一声,才放低音量,重新对钟世林说:“你还记得自己怎么利用程忍冰那些女官的吗?殿下不过对你做了一样的事。”
“你说什么?”
芳卿若有所思,慢慢剖析:“诉说你的难处,展现弱势的一面,告诉她们,你有多么需要她们,让她们觉得自己于你而言是那么的重要,多么的特别。只要她们觉得自己获取了你的信任,就会甘心如芥为你做任何事。”
芳卿每说一句,钟世林的瞳孔就放大一分。
她又说:“但是等到你真的落难了,你就会毫不犹豫地把她们推出去顶罪,反正身边还有更得力的人选替你卖命。是不是?”
钟世林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钟大人如此深谙这些手法,怎么会看不出殿下真正的用意呢?她只是把你当做一个趁手的工具罢了。”芳卿微微一笑,“钟大人不会当真以为,被殿下宠幸几次,就得到了她的心吧?”
“不可能!你说谎!”
芳卿直起身体,无视了他的叫嚣,“诏书的事,殿下早就另外着人去查了。她命我来见你,也是看在你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给你留些体面。你若不领殿下的情,之后来见你的人可就说不准是谁了。”
她说完留下认罪书和僵化的钟世林,走向了殿门。
打开门之前,她的脸上忽然浮现了不堪言说的惫倦和为难,令人见了心生怜惜。
连决面色沉着地在殿前来回踱着,门一开,两人的目光对上,各自的脚步都是一停。
一个担忧着,一个令人担忧着。男女之间的情爱总是在这种情形下,一拍即合。
连决先迈开了脚步迎上来:“郁令君,你可否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