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池春(43)

“是吗。”轿子里传来芳卿的声音,但她没有出来看一看的意思。

“是啊。”

连决骑在马上回答,目光仍越过桥下,看着碧绿的河水。熹微时的残月依旧浮在水面上,躺在莲叶中。晨风忽地将它吹皱,它慢悠悠地动了动,就是不肯消散。

他又有些明白了。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可是池水之上还有月光。月光是她的,而他是倒映月光的春水。

如果他要毁了她的白月光,就要先毁了自己。

……

芳卿回到家中,只小睡了一个时辰。天大亮后,她又重新梳洗,穿戴整齐,到了永康公主府上。

永康让她每三日汇报一次豫州案的情况,一有进展,也要马上让她知道。若是哪天答复得晚了,她就要对她起疑心。

“殿下,证据已经全在这里了。”芳卿跪着陈奏:“山鹤龄去豫州一趟,查出了线索,甚至还把薛大人的妹妹带了回来作证。”

她说:“臣担心这样查下去,会越挖越深。他们已经找到了钟大人头上,顺藤摸瓜,只怕……”

永康神情淡然:“只怕引火烧身?”

“是。臣原本就奇怪,陛下为何不肯让闻大人插手此事。现在看来,陛下恐怕早已察觉闻大人就是豫州在朝中的上线。所以陛下看似给了臣这个机会审理此案,也看似考虑了您的面子,但实则却委任了山鹤龄、李知松同审,更不用说,魏王也是陛下的人。”

“原以为山鹤龄没有实绩,只会写文章,没想到他还能办下来这么大的差。”永康仍很沉着,“李知松也不过是走了汲氏父子的门路,才爬到现在这个位置。你看他是什么意思?到底是为皇帝做事,还是为那个阉货做事?”

“李大人的意思是彻查,说是薛大人那边涉及的银两太多了,朝中不可能无人照应。所以臣以为,现在应当尽早结案,到此为止。”

永康没有说话。她半合着眼想了片刻,然后才不紧不慢地说:“那就让钟世林认罪吧。薛平志已经畏罪自尽了,他岂能独活。”

“是。”

“不过要记得,千万别让他说什么不该说的。”永康说,“这两人得此下场,也是他们咎由自取。芳卿,你千万不要学。”

“臣不敢。”

芳卿早在听到薛平志已经畏罪自尽时,内心就大为意外。朝中还没有任何薛氏已死的消息。山鹤龄没有上奏,豫州的官抄、京里的邸报也一概没有刊出。永康是怎么得来的消息,已经不言而喻。

钟世林的死期已定,永康好像比她还要欣慰,和颜悦色地叫她起来,说:

“听说你最近换了府邸。这件事怎么不告诉我?我叫人给你划块地就行了。”

“谢殿下的美意。臣不过是效仿孟母三迁,换了个离太学近些的地方,岂敢拿这点小事让殿下劳心。”

“孩子进学可不是小事。”永康感慨了一会儿时光如梭,说她女儿都这么大了云云,突然又话锋一转:“不如就进宫来,给姬若当个伴读。”

芳卿的心脏就猝然猛跳了一下,后背全是凉意。

姬若是永康的长子,今年已经十二岁。过去固然有大臣的子女被招进宫,给宗室子弟当伴读的恩典,可十二岁的孩子怎么会要六岁的侍读?于情于理都讲不通。

有功见疑,有罪益信。她的功绩越来越多,官职也越来越大,这次负责豫州的案子,更让永康不放心了,所以要用九如拿捏她,让她把女儿交出来当质子。

她马上说:“殿下有此恩典,臣与小女不胜感激。只是小女前些时候突然大病一场,到现在也没有恢复,恐怕进学之事得再延一年。”

永康听后,眯着眼笑了笑,未见不悦之色,反而还说起了关切的话,又赐下许多补品和丝绸,让芳卿毫发无损地离开了。

钟世林一直被关在崇德殿,由殿中军看管。芳卿要提人,只需要派个下属传话即可。但她途径殿中军侍卫值班的门房,想起连决可能会在,还是决定亲自去一趟。

殿中军的侍卫不是世家出身,就是有功名在身的进士举人。蔺征治下,军纪犹为严明,个个高自位置。

芳卿走到门前,众人只见得一个穿绯色官服的婀娜女子,头戴海棠金冠,顾盼间露出光润玉颜,令人不自觉停下了手里的活计。

屋里七八个二三十岁的年轻侍卫,各自处理着个人的杂活,他们面上虽然不显,但却齐齐在心里惊艳,暗自揣测着她是谁。

朝中的女官不多,能穿绯色官服者更少。这么年轻的,似乎就只有一位。

男人们不约而同地在心里念出了她的名字,但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搭话。角落的桌子边倒是有一个女子,可她打着瞌睡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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