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的错,”她柔声哄他,“我们林岭原谅我好不好?”
杨林岭摇头,但又说不出话来,只忽然开始找什么东西。
李婧问:“要找什么?嗯?”
杨林岭下床,拿到柜子上的手机,低头认真打字,“我没有生你的气。”
“我不会生你的气。”
“你是很好的。”
他又郑重打字强调,“你是最好的。”
我最喜欢你。
李婧就看着他。
他现在这副模样,和最开始截然不同,或许又没什么区别,他到底因为什么变成这样,又因为什么而始终这样难过,李婧统统是不知晓的,他总觉得有错,可他又究竟做错了什么呢,何至于如此反复折磨自己,不得解脱——或者又说,所有人都是这样,所有人都会犯下无可弥补有的错误,于是就此抱着回忆沉溺一生,终年无法释怀。
长久的,长久的无法遗忘。
一场经久不灭的梦境,足以摧毁一个人的全部。
她愿意做他的医生,只是希望,他从此也可快乐一些。
更高兴一些,对自己更好一些。
他用这样郑重的神情,说着她是最好的这些话,李婧平和地笑了笑,“我知道的。因为我们林岭也是很好的人。”
“是你不要生我的气才对,我下次不会再错过,你也不必在这样等我。”
我不会再错过,你也永远不会再疼痛。
我在年少时淋过最大的一场雨,那场大雨腐蚀了我的灵魂,吞噬了我的皮肉,熔化了我的根骨。
从此我是行尸,是走肉。
可我踩在荆棘上,看着你苍白的脸,我却想再尽一些绵薄之力,再不让你也重淋这场雨。
我死过一次了。
林岭,你不能再死第二次。
第15章
杨林岭出院那一天,是个极好的天气。
天空清澈如洗,没有云,没有冷白的光,而是湛蓝色、微风和清凉。
明亮得可以看见空中细小的尘埃,在氤氲浮动的空气中折射出光亮。
李婧拉着杨林岭办了出院手续,又回到病房收拾好了东西。
本来以为没什么要收拾的。
毕竟他本就一无所有,来时空无一物,走时也应当如此,可没想到却如同满载。
保温桶、药物和洗漱用品,没有吃完的水果,还未枯萎的花和带来的衣服。
像是在搬家。
或者是远行回家。
杨林岭一时恍惚,连李婧走近他都不知道。
李婧问:“发什么呆呢?”
杨林岭沉默地摇了摇头,示意没什么。
他还不会说话,也只愿意和李婧交流,看见外人便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是一只受伤的鹤,一只可怜的雀。
是惊弓之鸟,屡次杯弓蛇影。
李婧看着他的脸,不知为什么就是觉得有些伤心,或许是因为同情,又或许是因为怜悯,她分不清了。
她只知道面前的人看着她的眼神那么依赖又那么乖,那么惊慌却还是由着她离开。
无论做什么都是忍。
忍得让人心疼。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好啦,今天出院,又是个好天气,别不高兴了,嗯?”
杨林岭小幅度地勾了勾唇角。
算作是回应。
这些天,李婧真的陪了他好长一段时间,短短半月却好像是一辈子,他每次在清醒的时刻看着李婧逆着光坐在他的病床边时,他都觉得这漫长的一生幸福得没有尽头,却也好像已经走到了尽头。
倘若他们的故事真的要有结局,倘若一切的错误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被原谅,倘若他没有办法释怀,也始终逃不开。
那么李婧这些日子的陪伴,便已经足够他度过这漫长又短暂的一生。
他们一起走下楼,李婧在路旁拦着出租车,杨林岭看着她被阳光染出金色的发丝,直直发呆愣神。
李婧转头看见他呆呆的模样,不禁有些失笑。
她拉着他的手腕,“上车了。别发呆了。”
杨林岭任由她把他推进车里。
他听着李婧对司机说道:“师傅,去梧桐街七号路。”
司机一踩油门:“好嘞。”
杨林岭瞬间抬起眼,盯着李婧,他扯了扯她的衣袖,抿着唇摇头。
李婧凑近他,“怎么了?”
杨林岭比划着,李婧朝他伸出手,杨林岭停顿了片刻,食指在她的掌心滑动。
……我住的地方不是这里。
“我知道,”李婧弯了弯眼,“你忘了?你之前还来找过我,这是我家的地址。”
李婧说,“现在才想起,我忘记告诉你了,你现在一个人住不方便,况且你住的地方也没有收拾对不对?所以先去我家。”
“我跟我母亲聊过了,你放心,她也很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