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婧弯了弯眼,“谢谢,我会注意的。”
“只是……”
她欲言又止,想说什么,李婧大约是看了出来,冲她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小护士接收到她的意思,也不再说话了。
李婧要了纱布和酒精,“我给他处理就好了,他不爱别人碰他。麻烦你了。”
“你可以吗?”
“可以,”李婧道,“我以前学过做这些,自然是会一些的,处理伤口没问题的。”
护士点了点头,“那好。但注意不要扯着你自己的伤口。”
等护士离开,李婧才松开捂着杨林岭的手,“好了。”
她扬了扬裹着纱布的手,“现在可以让我给你看看了?”
白净的纱布遮掩了那一片鲜红,仿佛是噩梦消褪的信号和印记。
杨林岭乖巧地点了点头。
李婧掀开蓝白色条纹病号服的袖子,看着他的伤。
他情绪不稳,每日安眠药醒了也疲惫得厉害,伤痕不深只是长长一条,像一条血红的小蛇。
不只是这么一条疤痕。
过往陈旧的,掌心被烟头摁出的疤,手腕处的旧伤,因为被幻境折磨得不堪而划下的一刀又一刀,留下的痕迹悠长缓慢,仿若终身都无法消退。
他皮肤有种病态的苍白,这些伤痕看起来便更为可怖。
他瑟缩着想要收回手。
……太丑了。
会吓到她。
李婧握住他的手腕,脸色未变,“躲什么。”
她细致地用酒精消毒,棉签沾去干涸的血渍,露出被划开的血肉。
“有些疼,忍着点,”李婧面色专注,“过一会儿就好了。”
杨林岭看着李婧柔和的脸,她低下眼长长的睫毛和莹白如玉的皮肤,和李婧永远沉静的面容。
想到了她因为他起的失态。
他又想起早已经遗忘过的母亲的模样。
很多人的面孔如旧电影一般闪过,他见过很多人,也遇到过很多人。
最后只有她。
只有她在阳光下落下的一个吻。
他是什么也想不起来的。
沉闷的回忆,锁上门的房间。
可她开了锁。
他有自伤行为,其实本该打镇定剂,可李婧向来不会给他用这些。她知道有多难受。
她便坐在那里抱着她,耐心地拍着背哄他。
她说了不走。
那就是不会走的。
“好了。”
李婧抬眼便撞上他的眼神,哭过的眼睛被洗过一般,露出原本的明亮。
有些懵懂和呆。
李婧轻笑了一声,“怎么这么看我?”
她在问我。
杨林岭费力地张口,发出的只有嘶哑的低音。
他应激性失声了。
他或许永远都没办法再说话。就这样做一个哑巴。
“好了好了,没关系,没事的,说不出来就不说了。”李婧凑近他,让他平静下来,“在我手上写,你想说什么在我手上写,好不好?”
杨林岭试探性地挪了挪指尖。
李婧配合地伸出手。
他凉凉的指尖落到她掌心。
一笔一划,他慢慢写。
不。
要
走。
他看着她。不要走。
李婧被他指尖的冰凉触得掌心发痒。
他写完便想退开,李婧先他一步握住他修长的手指,一寸一寸,摩挲着他的指骨。
李婧忽的出声:“我早上是有事,所以才来晚了。”
杨林岭想抽回手。
他极其慌乱地眨着眼,而李婧低着声,有些循环善诱,“你怎么不问我?怎么不问问我到底是有什么事?”
杨林岭在属于她的香气中失神。
……我不想问,我不会问。
我知道你会有许多爱的人,我知道你有许多值得你留下来的人,我也知道你有许多事许多爱许多的见面。
可是那些见面里,那么多面孔当中,我是最微不足道也最和你没有关系的那个人。
我是过往里的逃兵,是记忆力的懦夫。
我只是贪恋,只是祈求。
我求你不要走。
我求你,可不可以晚一点走。
他慌极了,眼睫不停地、不停地眨动,连眼珠都在躲避着她的眼神。
李婧抚上他的脸颊,掌心带着杨林岭一如既往贪恋的过往的温暖。
他紧紧抿着唇,像一个小兽一般蹭了蹭她的掌心,有些讨好地笑了笑。
李婧无奈叹息一声。
“怕我走了吗?”
杨林岭眼眶又红了,看起来愈发可怜,小幅度点头,又阴郁厌弃得紧。
李婧笑了笑,“不走。一直陪你。”
她说,“我早上只是耽搁了,你最近胃不是很好,我忘了调闹钟,结果家里又停电了,我出去买了那一家你还吃得下一点的粥。我每次来你都睡着,所以我总以为,若我没来,你还可以再睡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