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了,我会让你喜欢上我的。”
杨骏垂下眼,轻轻握住她的手,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我们从前约定过的,等林岭长大了我们就去旅游,他一个人也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不需要我们担心了,到时候我们就能肆无忌惮地出去走一走。”
“你不是很喜欢旅游吗?我记得你很喜欢南疆的杏花,等你好了我们就去看看,好吗?”
“到时候我给你……”
“到时候……你穿着最漂亮的裙子,我给你送最漂亮的花。”
“阿言,好起来。”
青年嘴角的笑容再也撑不下去,他额头抵住林欣的手,痛苦地闭上眼,喉咙滚动,“……求你了。”
“求你,阿言,别丢下我一个人。”
“我只有你了。”
“我只有你爱我。留下来。”
杨林岭就站在门口,背靠着墙缓缓滑下,眼里露出了茫然和无措。
他们之间的爱,插不上任何人。
而他听着青年隐忍的哭声,再也忍不住自己的眼泪,环抱着膝盖,他小声地啜泣了起来。
……对不起。
.
疼痛和阴雨一样连绵,像是水洼的那一片湿润,长久而无温。
那段日子里,杨骏眼里只有林欣。他总是迷茫地呢喃,焦急又冷静地在等待这一个时机。
“我以前很忙,没有太多时间陪你,我总想给你们最好的生活,也总认为再等一等就好了。你不高兴我不在你身边,现在……你生病我没陪在你的身边是我的错,你怀孕时我没照顾好你是我的错,你小产后我依旧忙碌着工作让林岭陪你,是我的错……要是我没那么忙就好了,阿言,这样我就能好好照顾好你,好好陪你,你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对不起阿言……对不起……”
“等你好起来后我再跟你好好道歉。我不会再那么忙,我每天都会回家,工作再也不会比你重要,我再也不会离开你。”
“到时候你就原谅我,如果不原谅也没关系,我会一直待在你身边。”
“……好吗?”
“我会一直等你。”
可惜床上的那个他爱的人,再也没能说出一句没关系。
她没能熬过一个月。
走时,正是冬日里难得的一个晴天,然而那太阳形同虚设,没有带来丝毫温暖。
那天出了太阳,是很平常的一天,杨骏和往常一样走进病房,拉开了窗帘,让阳光照亮黑暗。他走到床边,准备给她擦一下脸和手,刚触到林欣的皮肤时,他僵了一下。
他愣了好久好久,才缓过神来,用毛巾仔仔细细地为她擦洗了起来。
指尖触碰到林欣冰凉的、没有温度的皮肤,杨骏面色温和又平静。
“我以前就知道你常有戏弄人的爱好,今天……”他喉咙梗塞,缓了许久,“今天你怎么又来戏弄我了?”
“我明白……”
他终究是没能说出话来,只是面色苍白地笑了笑,宁静地做完了每日都会做的事。
在最后,青年在窗外撒进的阳光中俯下了身,在他爱人的额头落下温柔又虔诚的一吻。
“我爱你,阿言。”
而杨林岭也和无数次一样光着脚站在门前,他似乎是忘记了后来的记忆,真正成了梦中那个犯罪的小孩。
梦里的一切都成了黑色。
林欣是他害死的。
他们本来很好的家庭粉碎崩塌,是他亲手毁掉了杨骏的所有,亲手将自己的生活推向后来的地狱。
杨骏怎么能不恨呢?
林欣是他的全部,他在病床前对林欣道歉,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对不起,可是他又有什么错?
他其实已经做的很好了,即使他忙得不可开交,每天也都会回家。林欣生了病就待在她身边处理工作,直到她好起来,他才会回到公司,可醒来,林欣也不知道身边有人曾守过她。林欣怀孕那时,杨骏将她看得很紧,走不开时,他才让杨林岭陪她,没想到她自己走出去去超市买了东西,这才流产;她身体本来就不好,不想待在沉闷的房间,总想出去看看,就在花园里坐着,而结果便就是如此。
独独杨骏不在的那几次,他最爱的人便离开了他,说不上是不是戏剧,亦或是残忍。
他不会放手,承诺他的爱人会活下来,但活着似乎也只是徒劳。
他湮灭在她陨落的那一秒。
在梦中,在回忆里,杨林岭心里涌上极致的痛苦,钻心而来,一寸一寸,将他整个人撕裂开来。
他成了满身黑色的乌鸦,降落在枝头,带来的是不幸。
他曾经的憎恨与痛苦是他应当受下的,深信不疑的苦难来自于他自身的罪无可恕,那些打骂、呢喃、厌憎,全由于他活下来的侥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