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说越激动:“这种破坏家庭的东西,人人喊打,出门就会被扔臭鸡蛋!所有人都要往她身上吐一口唾沫,骂她是一只不知羞耻的骚狐狸,懂吗?”
许嘉睿呀呀叫起来:“吊死,吐唾沫!”
他知道“骚狐狸”是什么意思,他经常在家听妈妈这么骂人,这会儿见她说得热闹,忍不住拍手叫好起来。
巩宜思充耳不闻,只道:“丹姐,嫂子,到了。”
这是一个空的包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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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问你有预约……”
宿启鸣梗着脖子道:“我跟他们是一起的!”
他指了指前方进去的那三个女人。
见服务员要去核对,宿启鸣眼珠一转,灵机一动,说得理直气壮:“订座的人姓贺,是我爸。你们要是不信,去查查就知道了!”
他如愿被放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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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干舌燥之后,贺关友几乎要把自己都说得感动了。
“爸只想说,以后爸的公司都是留给你的,你跟爸,那应该是一条线的。”
贺关友毫无心理负担地给儿子画饼:“你妈那能给你几个钱?再说了,你妈的钱,那还不是老子给的?你这点都想不通的话,你这个年级第一怎么考到的,爸爸可要怀疑了。”
贺雪岐重复道:“你的公司,留给我?”
……这儿子怎么这么令人恼火!
“不留给你,我还能留给谁?你是我亲儿子!”贺关友厉声道,“难道我还留给你宜思姐姐吗?是,她是很能干,但那也是外人啊!”
他重重地拍着儿子的肩:“我跟你才是一家人。连你妈都不是,你妈说穿了也是姓许的,我们俩,才是贺家的。”
他趁机给儿子上眼药:“哪怕你妈成天让我生气,每天拿一些捕风捉影的瞎话,什么我又养女人了,什么我又找小保姆了,用这种话来气我——但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得给她钱,让她好好地养你,是不是?”
他得先把贺雪岐稳住了,让他别在同香楼闹起来。
就在同条走廊的另一侧的包厢里,有他的客户,有和他一起赌博的兄弟,还有巩宜思的哥哥弟弟、表叔表嫂。
他不能冒这个风险。
许卉枫和许卉丹,不过是两个蠢蛋。
她们的心思好拿捏,只要让巩宜思给她们伏低做小,在许卉丹看来,这大概就是他服软的意思,说两句酸话就没事了。
她俩还需要自己的钱,尤其是许卉丹——她得拿着他的钱养她那个不成器的儿子许嘉睿,根本没有和他撕破脸皮的胆子。
如果说许卉枫的内心深处还有着一丝期待,期待来着贺关友这个浪子的“爱”,那许卉丹就单纯多了,她只要钱。
有了顾忌,他就不怕。
但唯独贺雪岐这个儿子……
他琢磨不透对方想做什么。
出于在生意场上征战的本能,他总觉得,贺雪岐这崽种,平日里不声不响,但某些时刻,会干出一些绝顶恐怖的事。
因此,他不惜抛下巩宜思,抛下其他人,在这里和儿子大作“沟通”。
只是内心深处,他不免对这个浪费他时间的儿子更添怨怼。
“爸所有的钱,以后都是你的。”
——他把大部分的钱拿去赌博潇洒和养别的儿子,果然是正确的。
“你是爸的骄傲,爸一直觉得,你未来肯定是个有出息的……你是爸在外头拼搏的理由。”
——许卉枫,以及许卉枫的这个种,算是彻底给养废了。
“爸都一把年纪了,以后啊,还得靠你来接我的班。”
——还不如指望巩宜思肚子里的那个。
尽管他内心腹诽不已,但表面上,他扮演一个疼爱儿子的父亲,端得是苦口婆心、无可挑剔。
儿子像是终于有所软化了似的,点点头。
那如同深渊一般的眼眸,泛着无机质的冰冷光泽。落在身上,像是蛇的尾鳞轻飘飘地扫过。
“爸,先吃饭吧。”
少年平静道。
*
哗啦——
卫生间里,感应式水龙头时断时续地出着水。
发白的掌心接住比雪还要更加冰冷的水流,少年面无表情地举起,然后,松开。
寒冬腊月,刺骨的水线兜头浇下,将他的黑发浸得湿透,又沿着下颌滴进衣领,把内衫浸成冰凉的一块寒冰。
他重复了数遍这个动作,然而,眼中跳动的火苗却是越烧越烈,丝毫没有被寒冷压下去的征兆。
恶心透顶。
这样虚与委蛇的一家人,等会儿居然还要坐在一起吃饭,上演一场外人看来和和睦睦的晚间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