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除夕,阿婆也要吃好点,沈乐绵花了好大功夫才做出花样来,还精心摆了盘。
——尽管被破壁机一榨,全部一个样,哪还分得出好坏来。
“这就叫仪式感,”沈乐绵振振有词,看起来心情很好,“今天可是除夕哦,阿婆可要多吃几口。”
这么多天过去,女孩原本白净细嫩的手指已经缠了好几个创口贴,有的是做饭时热油溅起的水泡,有的是冬天生的冻疮。
创口贴根本起不了作用,唯一的用途就是不疼,贴上后还能继续干活。
这点伤放在任逸自己身上没什么,但是换成沈乐绵就不行了。
任逸的眉头微微皱紧,也没去纠正女孩鼻饲的量是有规定的,榨太多浪费,只觉那些贴布过于刺眼,让他一阵阵的烦躁。
沈乐绵不该跟着他受这份苦。
“怎么了?”沈乐绵用湿毛巾擦了下手,不解地看他。
任逸没说什么,叫护士进行完鼻饲后便出去了。
再次回来的时候,他的手上多了个袋子,里面装着好几支药膏。
“回去把药抹了,以后洗东西用温水,洗完手用点护手霜。”
这个点钟医院已经没有门诊了,更别提今天还是除夕。
男生显然是跑了许多家药店才买到,头发被风吹歪了几撮,说话还带着点喘息。
“记住了?”
沈乐绵愣在原地,迟迟没有伸手接过。
窗外在这时炸起一大朵烟花,像流萤一样划过黑夜,照亮了女孩半边侧脸。
很快,晶莹剔透的眼泪接二连三从脸颊滚落,这回愣住的不再是女孩,而是她对面的高个男生。
“你......”
沈乐绵摇摇头,失控地用手捂住自己的脸,缓缓蹲在地上。
她明明都清楚的。
任逸对她好,只是出自兄长的责任,从不带任何多余感情。
是她一直摆不正自己的心思,如果她也能和任逸一样坦坦荡荡,就不会因为得了几管药膏而难过到想哭。
但她就是忍不住。
这样好的任逸叫她怎么舍得放弃,她都喜欢三年了,怎么可能轻易割舍。
但是阿婆还在生病啊,她怎么能在这种时候想这种事。
沈乐绵止不住地哽咽着,交叠在膝盖上的手臂也堵不住越来越多的眼泪,下一秒,她的头顶忽然一暖,男生也同她一样蹲了下来,一只手放她的头上。
沈乐绵忍不住缩了下脖子,泪眼婆娑地抬脸望他。
会被发现吗?会被觉得奇怪么?
沈乐绵的大脑一片浆糊,谁知任逸一句话也没有问,只是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发,问她:“要不要放烟花?”
夜风在耳边呼呼地刮着,沈乐绵跟着任逸来到医院外一处废弃的六层小楼天台,正对着阿婆的住院部。
除夕的新城到处都是放烟花的人,隔着好几个街区都能听到震耳欲聋的爆竹声,沈乐绵吸了吸鼻子,看着任逸解开一大把仙女棒。
椿镇也会放炮仗,但是沈乐绵胆子小,每次都躲在墙角看哥哥们放。
十一二岁的男孩子正是野的时候,那会儿除了任逸和林祥,还会有很多沈乐绵不熟悉的男孩子混在一起。
他们会用砖头垒成“炮台”,把炮仗藏在里面,露出一截火捻儿,然后划开火柴点上就跑。
村子里很少放烟花,更常见的是炮仗,因为烟花贵。
所以年幼的沈乐绵一直弄不明白放炮有什么好玩的,又可怕又难看,嘭——!的一声发到天上,只亮一下就没了。
直到任逸给了她一把仙女棒。
“这是什么?”沈乐绵警惕地问,“绵绵不放炮。”
“这不是炮,”任逸说,“它不炸。”
沈乐绵将信将疑,偏偏林祥是个嘴欠的,嬉皮笑脸道:“你可别信你哥,这玩意比刚刚那二踢脚还劲儿大,能直接蹿到天上,放晚了就炸手里了!”
沈乐绵的小脸立刻白了。
她知道那种“小棍棍”,她见林祥放过,小火箭似的会飞到天上,尾巴还会喷出恐怖的火花。
——然后林祥的屁股就被任逸踹了一脚。
“滚蛋。”
任逸皱着个眉,见沈乐绵还不信,干脆自己点了一根给她看。
沈乐绵吓了一跳,赶紧闭眼捂耳,却没听到任何爆炸声。
她缓缓地睁开眼,随后她就张着嘴愣住了。
无数金色的火花从仙女棒顶端迸溅而出,像是真的魔法一样,飘落在夜空中,慢慢与夜色融为一体。
绚烂而夺目。
只是拿仙女棒的人实在是太不配合了,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嘴角还有点向下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