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不是三十吗,当然要吃点好的。”王阿姨笑着说, 把收拾好的鱼放在水池上晾干,“您别在这儿添乱, 原先都是您家老婆子做的饭吧?”
被戳到痛处的田爷立刻竖起眉毛,脸红得像猪肝:“谁,谁说的!我也有两下子的行不行!炸藕盒吃过没?中午就让你们见见世面!”
沈乐绵在一旁抿着嘴偷笑, 还是被耳尖的田爷听见了,被老人无情赶出了厨房。
“今天小孩子不许插手, 年夜饭不能小娃娃做,再说平时吃了那么久,都吃腻了......”
“还吃腻呢, 我闺女可跟我说,每次田爷都吃不够, 还要多吃一碗!”
“嘿——!我看你以后还是别回来了,来气!”
狭小的厨房充满欢声笑语,所有人的神经都放松下来,在节日里短暂地忘记苦难。
王阿姨的女儿叫晓晓,一大早就穿上了小红袄,头发被沈乐绵编成两个麻花辫,像个从年画里出来小娃娃。
她今年七岁,正是鬼灵精怪的年纪,心思比大人细得多。
“姐姐为什么总在夜里扒门缝?姐姐是在等大哥哥回来吗?”晓晓满脸纯真地看她。
沈乐绵一个趔趄,脸一下子就红了。
“小孩子胡说什么!”她恼羞成怒地说,“你看错了!姐姐只是想上厕所!”
晓晓张了张嘴,心说你不也是小孩吗,而且也没去上厕所啊。
大孩子可真是奇怪。
“我知道了!”晓晓叉着腰说,“你一定是背着大哥哥干坏事了,心虚怕发现对不对!”
“......谁干坏事了?!”沈乐绵的脸更红了,故作生气地要抓晓晓咯吱窝,“好啊,那我现在要做坏事了,黎晓晓,接受月亮的制裁吧!”
见状,小丫头立刻尖叫着跑出房间,一边跑一边回头咯咯地笑,道:“绵绵大笨蛋!台词都说错啦,是‘代表月亮消灭你!’”
沈乐绵刚想笑骂回去,神色却突然一凛。
“哎!小心——”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乐极生悲,忘了看路的小女孩一下子和任逸的大腿来了个亲密接触,又因反作用力“噗通”一声跌坐在地上。
腿硬,地也硬,撞得她鼻子和屁股一块要扁了。
到底还是小孩子,黎晓晓一对大眼睛吧嗒一眨,金豆瞬间掉了出来,哭声直窜房顶。
“呜呜呜,妈妈——!大哥哥撞我——!!”
莫名背锅的任逸:“......”
原来还带这么碰瓷的。
男生无奈地叹了口气,非常自然地替女孩揉了揉鼻子,又掏出纸给她擦眼泪。
等做完这一切后才发现自己好像熟练得过分了,转念一想,这些还是在沈乐绵身上练出来的,这么多年过去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
沈乐绵心尖蓦地一软,鼻子也开始发酸。
“哥,你回来啦?”她很快藏好情绪,笑着迎了上去。
任逸点点头,把手上拎着的营养品放在地上——整个出租屋最不怕泛滥的就是营养品,毕竟每家每户都至少有一个病人。
“晚上去看阿婆,”他说,“带着点衣服,会冷。”
说的是年夜饭,其实只能是“年前午饭”,但是对于这群临时组建的“家人”来说,也已经足够温暖了。
晚上的时候,沈乐绵同任逸一起来到阿婆的病房。
老人最近状况不太好,前几天又进了几次ICU,之前联系的疗养院也一直往后拖,最后干脆直接取消预订。
医生也是说让他们别折腾了,话里具体的含义沈乐绵不想懂,事到如今,她还是不相信阿婆会真的离开他们。
“把食物打成汁,交给护士鼻饲进去就可以了。”护工给阿婆翻了个身,嘱咐道。
“好的阿姨,这几天您就回去吧,大过年的,也不容易。”沈乐绵贴心地说。
护工连连道谢,她当了这么多年护工,这还是头一回遇见雇主是两个学生的,真是叫她既心疼又唏嘘。
“你们都是好孩子,阿婆这辈子肯定幸福得不行,”护工感慨道,“提前祝你们新春快乐,好好陪陪你们阿婆吧!”
沈乐绵露出了一个微笑,偷偷在被单下拉住了阿婆的手。
要是可以的话,她也想亲口问问阿婆,问她这辈子到底幸不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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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婆现在住的是单人间,是前几天任逸特地换的,既然去不了疗养院,最后这段日子里总该住好一些。
沈乐绵可以当鸵鸟,但是任逸不能。
他一直清楚阿婆的身体情况,他知道阿婆撑不了多久了。
床边,沈乐绵正把食物倒进破壁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