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母子,有什么抱不抱歉的?”苏维纳微啜一口茶。
她是个极爱美的女人,只要见人,脸上永远化着妆,这会儿红唇被茶水浸湿,便越发显得妖艳。
完全不像已经五十的人。
顾迪继续垂着眼睛,没有作声。
苏维纳把茶杯放在桌上,换了个更为舒适的姿势,说:“以后的这一切都是你和尖牙的,我怎么感觉,你一点都不期待?”
“母亲这是说的什么话?”顾迪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母亲现在还年轻,更何况咱们已经回了M国,东山再起不是问题。”
苏维纳轻笑两声。
“你哪里都好,但在坦诚方面,真的不如尖牙……那孩子可比你有野心,在绝对的利益面前,他可以轻易下决心背叛他的老板,投入我的旗下,可是你……好像对什么都没有兴趣。”
“这样不好么?”顾迪反问,“欲望是可怕的,没有欲望,也就没有背叛。”
“说得也是……”苏维纳沉吟。
可是啊,人类能制服老虎,全靠着那手里的一桶肉。
如果这虎偏偏不爱吃嗟来之食,那人又怎么能御得了虎呢?
苏维纳没有多说,这时,大门被人一把推开,头皮剃出三道浅纹的男人满脸病态的喜悦,甚至忘了对待上司应有的礼节,隔了好几米就对着他们喊:“大老板!那女的被我折磨得差不多了!您要不要亲眼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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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小的地下室内,到处充斥着常年不见光而导致的霉臭味,现在又多了几分属于人类的血腥。
紧锁的房门在这个时候开了。
沈乐绵虚弱地动了动手指,试图遮挡门外刺眼的光。
然而她除了尚且还留有一丝气息以外,浑身上下都像是散了架,连简单的抬手都做不到。
她只能选择闭上眼睛,无视走到她身前的恶魔。
同苏维纳他们一起来的还有马宏昌。
男人本就胆战心惊地跟在最后方,此时对上沈乐绵半死不活的样子,更是当场吓得两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丢人现眼的东西。”
苏维纳磨着牙恶骂,一脚把他踹得飞远。
随后才肯抽出精力放在沈乐绵身上,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
可怜,真可怜。
要是她不是申广泉的女儿,她其实还挺喜欢这个小孩的。
这也是为什么,当年的她能狠心灭口那么多人,却唯独留下沈乐绵的缘故。
因为这个小孩真的很讨喜。
可惜,命运本就是不公平的。
父债子偿,一命还一命,怪不了她。
“把她扶起来,一会儿跟车带走。”最后,苏维纳头也不回地吩咐顾迪说。
顾迪点头,半蹲在沈乐绵面前,一手扳住女孩的肩膀,另一只手卡着腿窝,双臂稍微用力一抬,便轻轻松松把女孩抱起,大步跟在后方。
尖牙在一旁阴恻恻地坏笑,紧跟两步悄声道:“喂,顾老弟,大老板让你扶她走,可没让你抱她走,怎么?你还真看上这小娘们了?”
以顾迪的性子,这种话他大可不必理会。
可不知怎么,他竟然罕见地出了会儿神,目光从女孩额间的伤口移到紧闭的双眼,再到毫无血色的嘴唇,还有这具如同纸一般轻薄的躯体,都和他记忆中的沈乐绵产生了出入。
人受伤会疼,受伤过重会死。
这是他一直以来都懂的显而易见的道理,虽然,他只能做到“懂”而已。
他懂,但他不能感受,不能怜悯,不能共情,所以这种陌生的出入感让他十分烦躁。
于是上车后,他可以说是粗暴地把沈乐绵按在了后座上,先前还温柔体贴的大手变成了夺取性命的枷锁,一把扣住她瘦弱的脖子,不加怜惜地用力收紧——
“唔......”沈乐绵登时痛苦地绷紧身体,奋力挣扎,受了伤的手臂颤颤巍巍,想去扒掉男人的手,却只能抓住他的袖子,指尖勾住又无力地滑脱。
“顾......顾迪......”
她感觉她要死了。
见沈乐绵的气息越来越弱,顾迪终于肯施舍给她空气,嘴角高高扬起。
“......怎么可能?”他回复了尖牙的话。
沈乐绵因为惯性跌入座椅,立刻剧烈咳嗽起来,随后便陷入了昏迷。
尖牙则心情愉悦地吹了声口哨,上了另一辆车:“我就知道,不然,也太可怕啦——”
车队沿着树林一路朝远处行驶,沈乐绵缓了好久才勉强醒来,睁开眼睛一看,竟发现自己的手也被捆起来了,不由觉得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