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以外,我们也锁定了其他几名尚未落网的拐卖犯,已经通知了各地方同志协助抓捕,估计很快就会有结果。”
条理清晰,不卑不亢,任逸把他所知道的都汇报了出来,包括顾迪被拐前的家庭情况,顾迪和苏维纳可能的关系,没有落下任何细节。
今天在场的都是领导,有的人骄傲了一辈子,对任逸这种小辈难免会嗤之以鼻,可此时此刻,却没有一个人出声打断。
“总而言之,我的推论是,无论是顾迪还是方瑞亭,都和毒枭苏维纳之间存在某种更深层次的联系,而结合两人的相似度而言,我更倾向于认为,方瑞亭是顾迪的延续,那么既然方瑞亭是苏维纳的养子......”
任逸故意没有说完,目光跨过众人,最后落在申广泉的身上。
会议室安静得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清,申广泉面如死灰,虽然不敢往那个方向想,但也明白了任逸的意思。
既然方瑞亭是苏维纳的养子,那么顾迪必然也是。
而这一切都指向同一个结论。
那就是,苏维纳很可能曾经有过一个孩子。
并且这个孩子因为他的缘故,意外离世了。
第78章
对于外省人来说, 边陲之地总是环绕着一股神秘色彩,特别是无神论盛行的当下,那些稀奇古怪的壁画彩雕、香雾缭绕的庙宇楼阁,就更显得高深莫测, 不可捉摸。
也可能只是一名相貌奇特的当地少年。
细而软的头发在脑后编成一绺, 搭在肩边, 眼睛大而圆, 浓密的睫毛向上翘起,穿着用当地特有花纹的布料做出的衣服, 会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你, 然后双手合十行礼, 光着脚笑着跑开。
最令人难忘的, 是他眼角的那枚小痣。
如果说没有这颗痣,男孩只是大千世界平平无奇的一员,那么有了它以后, 就像是点睛一样,连带着整个边陲小镇都活了起来。
“阿妈, 为什么要搬家?”
“阿妈,阿爸已经很久没回来了。”
“阿妈,咱们一定要去找戈勒叔叔吗......”
男孩拽着她的袖口, 看起来楚楚可怜。
年轻的女人却没有精力再安慰自己的儿子,山雨欲来, 她能预感到,他们的好日子不多了。
“等以后就好了。”
不知多久的沉默后,女人说道, 然后,她把绸布盖在了那箱黄金上, 又藏进一把装有子弹的枪。
等以后就好了——
画面翻转,她又回到了当年的那条河。
她看着她的丈夫被子弹击中,身体摇晃两下,最后倒地不起。
死亡在他们这种亡命徒身上太常见了,她也不是丈夫唯一的妻子,所以她的心并没有产生多少波动。
她只是远远地看了眼那名断臂的男人,用力握住了儿子的手。
那个人姓申。
丈夫生前不止一次提到过他,说他是他们的宿敌。
女人久久地凝视着那道背影,眼中似乎在闪烁着熊熊烈火,再之后,她乘坐的船突然剧烈晃动,烈火有了实体,将整条河都染成了红色。
无数枚子弹擦着耳边飞过,她下意识把儿子挡在身后,可是不知怎么,儿子的手不再似往常一样温热柔软,而是冰冷得如同刚从水底捞上,身体铁青浮肿,炯炯有神的眼睛变得空洞无光,不断地呢喃着:“阿妈,我好冷,阿妈,我看不到了。”
不......不!!
女人发出声嘶力竭的哀嚎,她时而看见一双小手在水中无力地挣扎,时而看到一具酷似儿子的尸体毫无生气地躺在岸边,她的大脑仿佛正被无数个人朝不同方向撕扯,眼前的场景像是卷进了洗衣机,慢慢的,被子弹贯穿的男人也变成了她的儿子,而另一个满脸是血的独臂男人却正对她咧出一个寒冷的笑......
苏维纳猛然惊醒,她竟是倚着沙发睡着了。
有人正站在她身旁。
“母亲。”顾迪半屈着身子,恭敬道。
苏维纳揉了揉眉心,疲惫地睁开眼后,对着顾迪这张脸看了很久。
像,又不全像,包括她后来收养的方瑞亭,也就是在年龄上更加接近,但终究不是同一个人。
他们永远不会是她的阿杉。
“母亲,您看起来很不舒服。”顾迪又说,眼睛从始至终盯着女人的脚尖。
苏维纳摇摇头,慵懒地伸出右手,一个当地马仔立刻猫着腰端来一盘茶具,待她慢条斯理地夹走一块方糖,溶进茶里后才原路倒着退回。
“听说你们失败了?”苏维纳两指捏着茶匙,喜怒不显。
“……是,母亲。”顾迪说,“很抱歉辜负您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