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不能拿我的杯子撒气啊!”冯勇声音凄惨,句句血泪,悲痛之余,不忘痛斥自己几十年的申姓损友。
“还有你躲在柜子后面做什么!你说说你都来我们遵城白吃白喝多少个月了?你们首都的人呢?怎么全是我的人在忙活!”
申广泉眉头一皱,仅剩的一条胳膊往前一伸,不满道:“姓冯的,什么叫白吃白喝?你没经我同意就把我闺女支走这件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嘿!”冯勇更气了,“当初不是你主动推荐的绵绵,怎么又成我支走的了?!”
只要办公室没人,俩半百老头立刻原形毕露,斗起嘴来比年轻人都溜,非要斗到口干舌燥才肯罢休。
咚咚两声,有人敲门。
冯勇肚子里的气还没消,不得已暂且和申广泉休战,沉声道:“进来。”
敲门的是许明峰和二队队长田韬:“冯局,申副局,您找我们?”
冯勇点头:“对,你们坐。”
“是有关苏维纳的事?”许明峰道。
“没错,”冯勇说,之后又看向田韬,“听说,前一阵邵利康也招了?”
“对。”田韬用食指托了托眼镜。
田韬今年三十三,比任逸稍微大些,平时不太爱说话,有点书呆子气,不过业务能力还是可以的,前几年提升为刑警二队队长。
“邵利康这个人我们一直在关注,包括狱里的同事。几天前,在得知马宏昌险些被灭口后,邵利康主动表示愿意招供,以此恳求在出狱后能获得警方的相关保护。”
“哦?具体怎么说?”
“和先前任队猜想的一样,他也曾为南达湾这家租赁公司运输过毒品,干了差不多有二十年,并且很长时间内处于不知情状态,后来才意识到真相。谁知却被公司盯上,想要杀他灭口,据邵利康交代,当时他在KTV突然袭警只是为了找个机会入狱,顺便制造混乱,因为那名开枪的人目标并不是小李,而是藏在小李身后的他本人。”
“什么?!”饶是冯勇也没想到这样的犯罪动机。
可那名因为刀伤而被迫调岗的小警察......
冯勇面色凝重,两只手交叉撑在鼻梁之前。
现在回过头来看,邵利康在整个案件中参与度最低,也最没存在感,然而,KTV枪击案却又是之后一切的起始,如果不是因为许明峰中了这一枪,他们也不会动用如此大的警力去调查和处理这件事。
“他的话,有多少可信度?”申广泉问道。
“可不可信倒是次要,”冯勇冷笑,“就算他不招,他也不影响我们之后的行动。也不知是谁给他的脸?伤了我们的人还想从我们这里讨好处,真是白日做梦。”
“不过,他也算是再次证实,南达湾这家公司确实有问题了。”申广泉说,“具体的行动过几天会有省里来的领导一起决议,现在先不提,对了,还有另一件事,你们......来看看这个。”
申广泉亮出一张照片。
尽管被后期处理过,照片依旧充满了浓浓的年代感,许明峰凑近一看,心跳登时慢了半拍,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人莫非就是......”
“是啊,很熟悉的面孔吧。”申广泉笑容惨淡,“20年了,父子俩真的很像。”
照片上的人是任辉,刚刚三十出头,戴着一个有些土气的黑框眼镜,却不显丑,反而增加了一种由内而外的亲和力。
可以说,除了比儿子的眉眼更柔和以外,几乎和现在的任逸一模一样。
然而许明峰很快便意识到不对,因为申广泉不会无缘无故拿出一张普普通通的照片给他们看。
果然,没过多久,申广泉又无声地拿出了另一张,之后再一张,再一张......
原本温暖的室温蔓上一股冷意。
所有的照片都是同一个人,更为诡异的是,所有人都保持着同一个动作,穿着同一件衣服,维持同一个表情。
木椅,正坐,已经磨边发旧的灰白条纹西服套装。
如同手动放映的长镜头影片,他们眼睁睁地看着男人的脸颊逐渐从正常变为瘦削,白净变为暗哑,眼珠凸起,眼窝深陷,到最后瘦成骨架,形容枯槁,袖口裤管空空荡荡垂在身前。
却始终持着面具化的僵硬微笑,直勾勾盯着前方。
“这......”许明峰的嗓子仿佛被什么糊住了,难以发出一个完整的音节,“这他妈是什么东西?!拍这些照片的还算是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