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乐绵没有看他,声音依旧很轻:“习惯了。”
“啊,”冯勇哑然,有些局促地搓着手指,轻咳了几声,觉得自己怎么着也得多说几句,“那个,绵绵啊,嗯...就是你爸当年也是努力找过你的,但那会儿兵荒马乱,出了很多事情,你爸的胳膊就是那个时候......唉,叔叔的意思是,虽然很突然,但你别记恨他......”
“我不恨他,他是我爸。”
“噢......”冯勇讪讪地挠了下鼻子。
这孩子,还真的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啊......
剩下的过程就都是在沉默中进行的了,越是相处,冯勇便越是觉得这孩子真的很“正”,比好多正常环境下长大的孩子还要正。
虽说龙生龙凤生凤吧,老申就是个为人正直的,这辈子差点就为国捐躯了,孩子一定不会差到哪儿去,但可能更多的还是......养绵绵的那家人教得好。
也怪不得这孩子这么不想走呢......
“叔叔,”沈乐绵突然道,“您是从遵城来的吗?”
“啊......是,是从遵城。”冯勇忙回过神来,意识到女孩是在主动和自己说话,一颗心都紧张到悬了起来,声音也变得小心翼翼的,“怎么?有什么叔叔可以帮忙的吗?”
他看见女孩低着头,手指绞在一起,嘴唇轻咬着。
然后,便是他一辈子也忘不了的话。
他听见她说:“如果以后,有一个叫任逸的男生到您那里工作......您能多照顾照顾他吗?”
“他是...我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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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局的眼角湿润了,但他固执地认为,是因为沈乐绵给他沏的茶太烫。
“最近,工作怎么样?”冯勇把茶缸放了下来,在桌面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忙吗?孩子们可还算是听话?”
“挺好的。”沈乐绵笑着说,“现在不是寒假吗,学校没什么事,孩子们都很乖。”
“那就好,那就好......你们都不容易,特别是这种要从头做起的事业,未来还是要靠你们年轻人啊!”
“看您说的,我哪有那么大本事呢?”
俩人都客气地笑了几声,然后就又没话了。
可怜冯勇十年前不会聊天,十年后还是聊不下去,但有些话还是得说明白,硬着头皮也得说。
“这次,任逸...哦,你哥哥这件事,辛苦你照顾了。”冯勇起了个话头。
沈乐绵摇摇头:“都是我应该做的,就算他不是我哥,我也应该。”
“嗨呀,你这孩子,就是太懂事,”冯勇苦笑,“哪有那么多应不应该?不还是我们有求于你!”
“只是......害你哥坠崖的那个案子,目前还没有太多头绪。”冯勇犹豫了下,继续道,“不过结合这几个月各个地方汇报上来的案件来看,我们开始怀疑,这里面与‘毒’有关。”
沈乐绵的身子立刻坐正了,神情不免有些紧张:“毒?您是说......毒品?”
“是这样,”冯勇叹了口气,“其实我本来不该跟你说这么多,但你也知道,你爸爸当年就是因为参与了南部边境线的缉毒行动,才没的那条胳膊。那个年代缉毒警察被报复是常事,你爸妈后来连城里的家都回不了,被迫带你去的你乡下奶奶家,本以为这样就安全了,没想到你爸从前线回来,接到的却是你被拐的消息。”
“那会儿你爸还在医院躺着呢,刚从ICU出来,我后来都不敢告诉他,特别是你妈,因为你丢了,你爸又生死未卜,自己想不开,就......唉!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口。”
沈乐绵紧紧握住了拳头,她不是第一次听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了,但还是觉得心里疼得难受。
——是的,她早就没有妈妈了。
后来没过多久,她奶奶也没有了,申广泉家破人亡,成了孤家寡人,所以到最后心灰意冷,也就放弃了再继续找她。
“唉......扯远了扯远了,我的意思是,听说,你爸爸一直在给你相亲?”
“嗯?是有这回事......”沈乐绵迷茫地眨了眨眼,不知道话题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快。
冯勇笑了两声,道:“其实我们都看得出来,你和任逸之间......是有别的情感的。”
冯勇说得很委婉,沈乐绵的耳朵却已经开始红了。
她微微张了张嘴,似乎是想反驳,可思来想去,也找不出任何反驳的借口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