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夏小姐,我们该回医院了。”
夏春天轻声应他,眼睛却在李绝脸上没有移开,最后在孟台的又一声催促下,才终于直起身,推着轮椅准备走,然而轮椅转动,下一刻,夏春天还没来得及,把手上的东西放到桌上,就被沙发上的人抓住了手。
李绝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
夏春天有那么一瞬间的慌张,他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开始醒的,又或者他从一开始就没有睡着。
“那个,对不起啊,是不是我吵醒你了?”她故作镇静地问。
李绝没回答,从沙发上坐起来,牵住的手却没放开,就这样直勾勾盯着夏春天看,夏春天一动,他便抓的更紧,但还是一言不发,夏春天小心翼翼观察着,突然福至心灵。
李绝是不是还醉着?
他身上还有明显的酒的味道,不难闻,是淡淡的酒木香,夏春天试探问:“你是不是喝醉了?”
话音刚落,手腕上的力量蓦地消失,李绝收回来自己的手,似是有些痛苦地揉着眉,夏春天看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怕说错什么毁掉了这来之不易的平静,所以只得陪着一起沉默。
最后是孟台推开门,这份沉默才被打破。
李绝起身从旁边的小冰箱里,拿出一个提前打包好的小块甜品,递到夏春天面前。
“蛋糕,你迟到了,徐泽给你留的。”
夏春天坐在轮椅上,仰着头看他,头顶上的昏黄小灯打下来,根本看不清李绝的表情,夏春天笑笑,说谢谢,接下了这块似是而非的生日蛋糕。
临走前,夏春天把怀里的东西放到了桌上,没回头,说:“李绝,生日快乐。”
接着便是关门的声音,清响干脆,李绝往桌上看,紫檀木的茶桌上,一瓶色泽澄澈的黄桃罐头,在灯光的照耀下,泛着若影若现的水纹,波光粼粼的。
出京兆尹的沿廊,孟台帮夏春天推着轮椅,和她闲聊,安慰她道:
“李绝少爷会喜欢夏小姐送的礼物的,虽然平时看不出来,但是李绝少爷从小就有个习惯,不开心就会吃罐头,而且只吃黄桃的,夏小姐这个礼物,送的可谓是别出心裁。”
夏春天莞尔,坐进孟台为她开好车门的后座,说是徐泽的功劳,“以前他提过一次,我就试了试。”
车子开动,发出轰鸣,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吵闹。
“真希望他一定会喜欢……”夏春天看着车窗外喃喃自语,那样的话,这个一直帮他驱赶不开心的东西,下一次,说不定也能带给他同样的幸运。
车声渐远,只留下车尾灯的照射,李绝追出来,看到的只有这一幕。
他垂着眼注视着怀里的那瓶黄桃罐头,心里忽地有什么要跑出来,他理不清,弄不懂,他觉得自己的酒或许真如夏春天所问的那样,是不是还没醒,不然为什么会觉得,自己的鼻尖有夏春天留下的温度。
他想自己真是疯了,喜欢一个心里有别人的人,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了还不死心,现在居然已经开始臆想不存在的事情。
可是……
李绝坐在回廊里,四合院里,亮色瑰丽的垂幔高高挑起,薄薄亮亮的羊角大灯吊着,老板柜台边上的香炉也飘飘渺渺点着,里面一排排的小隔间,隔着糊着的黄纸透着光影,一片觥筹交错,可是这偌大的地儿,没有一个角落是属于自己的。
说是自己的生日,可来的人都是为了谁,送的礼又都是为了谁,个个心里都门清。
唯独自己怀里的这瓶二两黄桃罐头,是只冲着自己来的,穿过拥挤的京北城,被人一路带到这里,送到自己面前,就为说一声生日快乐。
李绝掩面失笑,怀抱着黄桃罐头起身,夏春天,既然决定了不要我的心,那为什么不愿意做得再绝情。
天上圆月明镜,繁星满天,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零点时分的钟声响起,从雍和宫一直传到空旷安静的马路上,李绝一边打着路边的出租车,一边拨打着夏春天的电话,无人接听,便再重新拨过去,一遍遍,锲而不舍,颇有耐心。
最后直到手机快被打到没电,夏春天的电话才接通,但是接听的人却是孟台。
李绝当时心脏直接停跳一拍,然后才反应过来问夏春天,孟台万年不变的语气出现波动。
“夏小姐没事,只是……”
“只是什么?”
手机听筒沉寂了好几秒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