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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醉。
一夜辗转浅眠,不知道做了多少纷沓繁复的梦境,她醒来时脸皮又绷又干,似乎残着夜里未尽的泪痕。
梦里的天地晦暗如墨,远方山峦如刀锋般割开一条狭窄的缝隙,她赤脚踏在惨薄的光中,拼命向前奔跑——
前路,雪势很大,浩浩汤汤的铺天盖来,白色的潮涌急迫的吞噬着仅存的天光,也拼命地吞噬像渺小的她。
身后有白色的猛兽紧追不舍,她跑的簇急,呼吸喘出雪雾,喉咙也呛出絮絮绵绵,一连串哑涩难耐的痛意。
像是塞入了又厚又密的棉絮,勉强吐出一口气后,又是新一轮窒息。
卡着脖子从惊梦中蓦然睁眼,天花板压停,晃晃悠悠的似要坠下,又有笃笃几声刺耳,她揉着太阳穴,趿着鞋开门。
门开,林英姐捧了杯茶朝她温然一笑,她用手背试了下温度,递给她:“先喝了吧。”
她眼神迷茫一瞬,听话的接过,听话的喝下。直至热茶下肚,甜意鼓入唇中,她才清着干疼的嗓子朝她道谢。
“不应该谢我哦。”林英姐竖起一根手指,朝她轻轻眨眼,“有人把某个醉鬼送回来,这是他亲自为你做的醒酒汤呢。”
说着,她抬腕看了眼表, “刚好,他还专门为你做了顿早餐,吃吗?”
夏砚柠垂下眼眸,她无措的捏了下手,低声:“那个人……”
“唔,他自己介绍说是你的朋友。”林英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巴,“可是。”她瞅了眼困扰迷茫的姑娘,贴心的没有继续往下说。
夏砚柠眼睫颤了颤,她拿手指轻轻卷了裙边:“他现在还在这里吗?”
好尴尬。喵的,真的好尴尬呀!
她昨晚、好像、貌似、也许、大概、喝醉了!而且还是断片了的那种!
她一点,一点点也不记得,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蠢事?
仿佛,只记得,那时学长的背影落拓,他缓缓地走,隐入黑暗没有回头。
心痛与理智共同拉扯,有人却在对她笑,几乎压尽三月春光。
又喝了口水,借着嘴里残存的甜意,将脑海中某些断续的画面捧起。
鸡尾酒,柠檬味儿的。薄荷点垂在杯沿,被秋夜的风冲来一场盛夏。
她学着酒客们豪饮。一口闷掉,不够,还想喝。
据说酒能构建出某一种无序又混乱的世界,刚好适合她躲进去。
于是,她选择先醉一场。可是但是,她根本没想喝醉的!最后麻烦江淮尘送她回来,她没在人跟前发什么酒疯吧???
智熄。
头颅开始徐徐作疼。林英姐笑着回答她:“不巧,他才走呢。走吧,先去吃早餐,冷了便辜负人一番心意了。”
她带着夏砚柠往小院里走。已入暮秋,草木却仍葱茏,簇簇环绕着石桌。
桌上食物摆的琳琅,各种小食依稀冒着淼淼烟气。
落座,林英拆开筷子递给柠檬:“你朋友说,有些是他自己做的,有些是来怕你吃不惯,专门去早餐店买的。”
“哦,买的有点多,拜托你帮忙解决一些。”她狭长的眼眸一眯,回想起那人拎着许多餐点,笑着对她说。
男子长得挺对她胃口,一双桃花眼微微翘起,眼角飞斜,下卧宿夜未眠的红,只是性格过于婆婆妈妈了,一点小事也要嘱咐不停。
“这是解酒药,这个是糖,这个是小便签,上面写着各类药的用法,治头疼的,润嗓子…”他无比自然的用一把温柔缱绻的嗓子念叨,修长的手指在药盒上滑动。
起初她还耐着性子听,然后高高挑起眉头,撑着下巴走神——毕竟她是开民宿的,照顾小姑娘什么的,很擅长的好吧。
“多谢。”男子缱绻的尾音收在早晨的微风中,顿了下,又抽出一个精致的小盒递给她;“辛苦你了。”
“这是。”她眉头不满的蹙起,“贿赂?”
“不是。”男子绯唇微勾,唇边的小酒窝若隐若现的漂亮,“应该说是拉拢。拉拢一位漂亮姐姐?”
好吧,看在他笑的那么甜的份上,就帮他一把吧。林英略一点头算是答应,没想到他朝她颔首后,竟直接打算离开。
背影倒是潇洒疏落,一点也看不出一夜未眠的模样。
她若有所思的盯着他的背影,诚恳的建议:“你不如留下来打个招呼呗?”
昨夜近三点把人送回来,又在大堂枯坐近三个小时,天刚鸦青,他便起身问她借厨房,忙前忙后一顿折腾,她才不信他对那姑娘一无所求。
“我想,留下来,会更好一些哦?”
男子一顿,回身,温柔的落眸,似笑又似自嘲:“算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