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樱花楔入骨节分明的掌中,又被他毫不留情的扔进酒里,涟漪泛起,“唔,离离你看,春季限量版纯天然的樱花酒。江淮尘特供,你觉得如何?”
“不如何。你个奸商,真不怕被投到消协啊?”他笑骂了一句,起身打算去收集点樱花瓣,做他的饼子去,却被一阵喧嚷躁动引住了心神。
声音来自花枝二楼,在樱枝延展的尽头。
“你们看,喏,樱花树下躺着的那个,是不是探花郎?”
“真的嗳,那眉那眼那身姿,是探花郎,我绝对不会认错!”有人拍着胸脯保证。
“嘤嘤嘤,姐妹们,我圆满了!呜呜,没想到脑海里小剧场竟然真的实现了!春天看探花郎在花下饮酒,春意在枝头闹,他在我心里闹。”
“……”
唔,一口一个探花。
郁离瘪了瘪嘴,一时间恍惚真自己觉得身处琼林宴里,听众声沸腾赞叹。
江淮尘像是见惯了这样的阵仗似的,连眉梢都未曾抬起,闲闲的把玩着酒杯,唇边携着浅笑。
可这般大场面,他不常见啊!
连忙抬起头,凑热闹一般往上一瞧——
嚯,可了不得!一众学生模样的男孩女孩,挤满了二楼的木雕花窗。
他们肩并着肩,头挨着头,视线透过樱花树,向楼下张望着。
视线穿过春日薄阳,透过花树的间隙,朝气蓬勃又饱含期待的与他对视。
郁离心领神会的舔了舔尖牙。
“喂,我说尘啊,既然你的迷弟迷妹到这里了,你不去打个招呼说得过去?”他拿肩膀怼了怼八方不动的江淮尘,既夸张又怂恿,“哇塞,这么多漂亮妹子呐。嚯,漂亮的男孩也不少。”
江淮尘浪荡的提起唇,起身。满身的樱花随着他懒散的动作落下,掀起一层暧昧的花雨。
尤嫌不足,他懒散的撩起乌发,露出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垂手提起酒杯,朝樱花树后那堆黑压压的脑袋,遥遥一举。
风来,霎时,吹下一阵繁花,同时掀起一朝翻涌不息的声浪。
“啊——”
那些学子的声音几乎把花枝酒馆的屋顶给掀了!
郁离揉了揉耳朵,目光不满的投向在花雨中站立的好友。
他唇色斐然,黑眸中藏着一点粉色,看不出情绪,似笑又似叹,总之风流不尽。
在和煦的春光与花雨中,一点不和谐的声音忽起,似是平地起了狂风。
“江淮尘,你告诉我!昨天你偷偷跟着的女人是谁?”
声音犀利又尖刻,几乎发疯似地要刺破这份静谧美好,“别以为我没看见,你盯着那女人离开的背影,眼神都痴了!呵,你该不会喜欢他吧?你别忘了,当年我们家对你的恩情!”
江淮尘没什么表情,甚至连多余的动作也无,他朝楼上那些义愤填膺的同学们摆了摆手,又懒懒散散的靠回椅子里。
她站在他眼前,他却视若无物。
那女生眼神更疯,抹了把脸,阴沉沉的笑开,仰起头对着二楼那群对她横眉冷对的学生喊道,“你以为你们喜欢的人有多好?什么探花郎,大概是叫花子吧?你们知不知道他曾经连饭都吃不起呢?”
空气倏然一窒,话语吹入春风中,也将委顿于地的花打着卷儿的吹起。
就此,她打开了话匣,叉腰站在酒馆下噼里啪啦抖落了江淮尘许多不为人知的往事。
她一点一滴的向那些外人诉说着,每说一句,都仿佛很是得意。
是的,是真的很得意。
这些不堪又斑驳过往,只有她知道,也只有他从头到尾见证。
她越说越快,越说越得意,也愈发嫉妒。
她发了疯的嫉妒,嫉妒那群人对他的惊叹,嫉妒那群人对他的爱慕,更嫉妒她们能得到他的回眸。
凭什么呢?这个宝藏,明明是她先发掘的,他只能属于她!
所以,如果她说出他不堪曾经……喜欢的他的人,应该会少一些吧?
女子表情阴郁,嘴角却诡异的挑开笑容。
她这样想,也这样做,得意扬扬的细数起曾经,说到自家对他的帮助时,更是心满意足的勾起唇——
因为,她知道,即便江淮尘再怎么不待见她,每年也会定时去她家拜访,风雨无阻,从不缺席。
他们不知道吧,一点恩情,就能困住他这么多年。
所以,那层依仗和关系,大概也能让她如愿的吧?
郁离恨得牙齿作响,齿缝咬合间发出吱嘎吱嘎的怪响,听得人骨头发寒,他恨自己从不打女人。
可本该反应最大的人,却一点愤怒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