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温凉如水的月下,有人垫着脚尖远望着人群中央,有人在一侧清醒的看。
似觉无聊。
探花郎巴拉了下姑娘头发上的缀带,又忽而抵身倾下。
柠檬身子一僵,只觉有一股温热的鼻息,携着秾丽的桃花气与疏烈的酒香,喷洒在她耳侧。
她连忙侧身避开,却被探花郎拎住肩膀,屈指敲了下。
“别动。柠檬儿,哥哥醉糊涂了,让哥哥缓一缓。”
江淮尘语气模糊,却缱绻得几乎将学长弹的关雎曲调吞没。
他醉的真是挺厉害的?
柠檬稍稍侧头,便见某个醉鬼弯唇朝她笑着。
他绯唇抬起一道飞扬的弧度,下巴上下点动间,又不小心磕在她一侧肩头。
力道不重,却一只晚归的倦鸟,落巢后又拿凌厉的下颌蹭了蹭。
柠檬:……
回身想告诉他不要随便耍流氓。
却被江淮尘那双无辜润湿的桃花眼瞅着。
算了,不和醉鬼计较。
但醉鬼却和她杠上似的,闹腾着不让她把关雎听完。
“柠檬,好听吗?”是轻懒模糊的语气。
“好听,学长这首曲子,我超级喜欢。”所以能不能稍微安静点,让我听完?
“唔,哥哥也会这个,可以弹给你听。”
“嘘,江探花别闹。”
“……”
“可是,我醉了,头好疼呢。”
无奈,柠檬只得从人群中央收回目光,小心翼翼地扶住他冰冷的侧脸,耐下心安抚。
可到底,放在学长身上的注意力随之移走。
吉他弦歌缓缓,一曲古调在夜色中漂泊,沿途秋色随粼粼波光摇动。
忽然,琴声一滞,叶湛修长的指下发出一道嗡然长鸣。
简短的停顿后,吉他声突然被拔高一调。
仿佛柔情似水,缠绵不尽的古调中,横杀出一点杀伐的力道。
似是拨弄到了高潮,被人刻意变了调子,于是弦歌猝然转急,拨弦弄玉,冷白的指尖勾出一片残影。
人群中陡然爆出一阵叫好声,连岸旁衰败的残柳,也扬着枝条在灯带寸照下,凛然挥舞。
柠檬也傻傻的呆滞了一瞬,而后桃花眼发出一阵亮光。
由于她单手扶着探花郎,没法跟着鼓掌,只能牵着目光随着叫好的声浪往前移——
目光落点在人群中央的那人。
他的面色清冽而冷,抱着吉他维持着单脚撑地的姿势,白衣单薄的被风鼓起。
分明浓稠的夜色下看不清神色,柠檬却莫名感受到一种默然冷沉的意味。
一曲终了,学长冷白的下颚稍稍抬起,锋利的切割着月色。
……
想在回想起来,那骤然拔高的调子好像的确是极其不合时宜的,学长似乎生生把关雎弹成了十面埋伏?
所以,学长当时是在不满吧?
不满他为她勾指弹歌,她却思绪游移。
所以所以,学长给她讲爷爷和奶奶的爱情故事,为她弹一曲定情的弦歌。
她可不可以自恋的理解为——
学长在,隐晦的,告诉她,他也对她有那么点意思?
柠檬心绪漂移的厉害,心中有熔岩火山烈烈勃发。
它们不太客气的盘踞在她的脑海里让她脸颊通红,让她每一寸思绪都蒸发掉。
夏砚柠已不太能思考,更不太能回忆自己曾在睡梦中脑补过多少次这样的场景。
摇摇欲坠的理智告诉她要更加谨慎一些,得像林英姐教的计策那样,勾着,吊着,欲擒故纵,帷幄万里。
可是柠檬自认自己是个只知冲杀的莽夫。喜欢一个人,恨不得将全世界最好的都摆在他面前。
她喜欢的,也是全世界最好的!
所以,火山深处,岩浆涌动的岩心炽如烈阳,那里有一个真诚又低缓的声音,正低低的对她说——
“表白吧,大胆一点,柠檬。”
“大不了就失败嘛,生死皆是一刀,反正她和叶湛是不能做朋友的!”
是的,她不想犹豫了,也不要犹豫了!
柠檬不动声色,将所有近乎失控情绪一点点整理好,方才舔了舔干燥的唇,颤着嗓喊:“学长。”
剩下的话没说完,就被一只修长的指直接抵了回去。
温热干燥的触感,衔在柠檬绯色的唇上,不动声色的往里轻轻一压。
就如同往热锅里泼了一大勺热油,又往郁郁勃发的火山里,扔进一折引信那样。
总之,难顶的很。
偏那指尖抵完后也没撤离,微不可查的蜷了下,大拇指又随之勾上,一点点擦拭着她唇瓣。
!
柠檬眼眸一颤,故作镇定的眼神轰然坍塌。
一时间,热油迸溅,火山爆发,在油珠乱裹,岩浆横流间,柠檬觉得自己每一寸脊骨都开始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