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从满街盛誉,满口尊崇喜欢,到看他的目光渐渐放冷,各种不耻和厌恶。
谢谨行早已看透这些,所以他从来没有把别人对他的喜欢放在心上,唯独只对一人不同。
“沈言之,你赢了。”
谢谨行冷嗤道。
前来重新封点状元和榜眼探花三甲的圣旨被围堵在半路。
沈言之依旧装糊涂笑道:“你说什么?”
可等谢谨行狼狈地被人抓走后,他温润的脸庞瞬即松了下来,袖口的位置早已被他手汗弄湿揉皱。
想起上辈子那个又疯又狠辣,可怕的大奸宦谢谨行。
“不,我只险胜,倘若不是上天眷顾让我重来一次,又怎么能抓住你的弱点?”
然后,他仿佛没看见自己似的,“要怪,就怪自己放任这个弱点存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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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考消息传到谢珥耳中时,今届的新科状元同上辈子记忆里一样,仍是沈言之。
谢谨行被除名,并且打入了监牢,永远不得以举子身份入考。
此桩事件情势恶劣 ,谢谨行谋杀家中嫡子,而且还是长公主嫡外孙,更有其嫡母上书严惩。
这样的案件,当判处秋后处斩,但由于其罪犯乃新科举子,熟知律例犯罪,乃罪加一等,太子当则下令即日推出午门处决。
监牢中,看守罪犯的狱卒看见谢谨行一身状元袍,被关进来后,依旧沉静冷持盘坐牢中的模样,不禁耻笑:
“瞧,这就是所谓新科状元,竟是个弑杀手足的杀人狂魔。”
其中一个狱卒朝他吐了一口口水,带着黄绿色浓痰的口水粘结在他头发上,可谢谨行始终低着眸,不发一言。
“呸!渣滓!败类!畜生不如!”
上辈子大奸宦谢谨行也有无数人骂过他是败类,畜生不如,但大多只敢偷偷在背后骂,若敢被他听去半分,大概就看不见明天的太阳了。
而这辈子谢谨行什么也没做,只是他还不够强大,就能被人如此踩在地上羞辱。
但他一点也不焦急,安静地坐在狱中等待。
果然,等下一个狱卒进去往他饭菜里倒屎尿时,被一只光滑的手一把揪住。
回头看见了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人,画着精致妆容,笑嘻嘻地望着他。
“他是我东厂的人,事发当天,他在帮我东厂办事去了,去上报给你们大人,太子那边,咱家也在通知了。”
“曹...曹公公...”狱卒先前办案时有幸同东厂督主见过一面,所以认得曹永。
“还没听明白吗?他没杀人...”曹永依旧在笑,可是下一刻,却突然冷了脸,握紧狱卒的手用力,只听“喀”一声,狱卒腕骨似乎被握碎,直痛呼大叫。
“还不放人?”
不一会儿,大理寺主审这件案子的赵大人来了,太子也在,怕端阳郡主情绪激动被瞒着,只有谢景天来了,谢珥哭着苦苦哀求,只能在庭外的地方偷偷看。
谢谨行一身绯红官袍,即将路过人群的时候,他朝一旁解押他的狱卒借梳子。
狱卒皱眉,本不想理睬他,但一想到曹公公说那是他的人,便只好找人去借了把木梳给他。
明明是才华斐然、有大好前途的状元郎,本来这一袭绯红官袍在身上,何等的风姿绰约、高洁傲岸。
他本来明明也可以好像她喜欢的那种男子一样,打马走到她面前。
谢谨行用木梳把披散的头发梳起梳整齐,又理了理衣袍,正了正襟,才再次被狱卒押着,从绿衣姑娘身边经过。
那些狱卒想骂他屁事多,无奈因为曹永出面了,他只得把话咽下去。
谢珥这次没有哭,他经过她身旁时,藏在袖内的手指都是抖的,她叫了他一声:
“哥哥。”
可谢谨行由始至终没有勇气看她一眼,只在袖内掐着拳头,目不斜视地经过。
谢珥终于看见他这身被钦点状元的模样,要是他这身装束打马游街,她只要闭上眼睛想想当时的场景,结合上辈子看见沈言之游街的情形,就能大概想出是个怎样的画面。
哥哥他模样比沈言之俊逸,身上偏冷的气质让他撑起这身官袍更有一种说不出的禁欲味道,街上年轻女郎看见哥哥这样的,定然会心动,会给他掷花投果的吧?
只可惜...
案件被调出重审,东厂厂督曹永现身,证明了谢谨行案发当日在帮东厂办事,而且,他那柄时常佩戴的佩剑也找到了,同现场找到的凶器一比对,经制造它的兵器铸造师一辨认,验明了案发现场拾到的剑,并非谢谨行所有的,曹公公手里的这把才是。
谢谨行始终安静地跪在堂中,低眸不看一人。
他虽然是跪着,可他浑身散发的那股子气势,莫名让在场的人都感到惊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