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岁安眉头微蹙, 视线触到他眼角涌现的泪光, 呼吸猛然一滞, 她连忙用指腹擦去即将掉下的眼泪, 心脏紧缩般的疼。
“到底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说话呀阿昼。”
听到这声阿昼, 明昼痛苦地闭上双眼, 他伸手搂住林岁安的腰肢,额头抵住她柔软的小腹, 肩膀细微颤抖,他在强忍着胸口翻涌的情绪。
他到底要怎么说呢。
害她再一次失去爸爸的人, 是他的继父。
那个差点毁了他一生的畜生,如今竟然也毁了林岁安好不容易再次获得的幸福。
明昼不禁想起当年在出租车上的匆匆一瞥, 他懦弱的选择了逃避。
如果当时,他能够勇敢面对那个恶魔, 把明阆的行踪告诉陈舒玉。
也许……之后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是他的阴影和胆怯,把他和岁安,越推越远。
“对不起……”
回去的路上,被醉意席卷的明昼不断地重复着这三个字。
林岁安不知道他为什么喝醉了之后要一直道歉,但她能感受到男人难以言喻的痛苦。
林岁安扶着他回到家,喝醉的人非常重,明昼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了她的身上,林岁安艰难地推开房门,将他放倒在床上。
她打开床头灯,平复好呼吸,将明昼摆正躺好,再脱掉鞋子和外套,最后盖上被子,一切做完,林岁安脱力般坐在床边,垂眸沉沉望着睡去的男人。
即便在睡梦中,他的眉头依旧紧拧,林岁安不自觉伸手替他抚平,指尖流连在立体的鼻骨上,慢慢滑至唇瓣。
她叹了口气,掀开被子轻轻躺在他旁边。
床头灯微弱的昏黄照亮了这片小角落,光影落在男人轮廓起伏的侧脸,好看得让人不舍得移开视线。
林岁安失神地看着他,趁他陷入沉睡,低哑着吐露出藏了多年的秘密。
“阿昼,其实我知道,当年那个闯进我家的刀疤男是谁。”
话音落地,空气陷入沉寂。
任何细微的动静都被放大。
林岁安长睫低垂,搁着被子抱住男人。
当年出事后警察第一时间便和姑姑说明了案件情况,其中就提到了那几个犯人的信息。
她当时躲在门后,偷听到了所有。
“明阆,是他吧。”林岁安蜷缩身子,将脸埋进他的颈窝,声线颤抖不已,“你的所有痛苦,就是这个男人造成的吧。”
“阿昼,我梦到过好几次还是小孩子的你。”
“梦里你害怕的缩在墙角,浑身脏兮兮的,唱歌哄着自己,我想去抱抱你,可下一秒,那个男人就会抓着皮带走到你面前。”
林岁安心疼的眼泪瞬时夺眶,她收紧抱着明昼的手臂,哽咽出声:“不管我怎么呐喊,怎么打他,都没有办法救你。”
“然后我就看到你割腕趴在浴缸旁边,满池子的血水,你身体好冷,我抱着你怎么叫你都理我,我难过的心都要碎了。”
“那会我突然意识到,我无法容忍任何人伤害你,哪怕是我自己,都不可以。”
“对不起阿昼,重逢后的这段日子,我一直在惹你伤心。”
“你应该晾我两天再原谅我的。”林岁安轻笑,鼻音浓重,“傻瓜,就这么喜欢我嘛……”
“嗯。”
“!”林岁安眼睫一颤,倏地睁开眼。
下一秒,明昼掀开被子,扯住她的手臂往怀里带,接着,厚实的被子覆盖住二人,他用力箍住她的腰肢,压向自己。
林岁安猝不及防被带进一个混杂着酒气和雪松檀香的温暖怀抱中。
林岁安心跳加速,眼泪被吓了回去,她懵怔抬头,撞上男人漆黑深邃的眼眸。
四目相对,明昼目露哀伤,喉结轻滚:“我爱你。”
林岁安抿了抿唇,眼圈红透,她哽咽道:“我也是。”
明昼盯着她,脑海里全是刚才林岁安说的话。
心脏仿佛被钝刀肆意磋磨着,又疼又痒,他低头在女生眉眼间落下极为克制的一个吻,喉头酸涩到说不出话,缓了好一会才勉强嘶哑道:“其实你已经救了我。”
“……”林岁安一顿,顶着泪眼疑惑地看着他。
“喜欢上你的那一刻,我就被你拯救了。”
被光照耀过,怎么舍得再回到黑暗呢。
从此,心里便只剩追随光这一个念头了。
“林岁安,谢谢你。”
“……”
眼泪再次决堤,林岁安抿紧轻颤的唇,无奈又悲伤地摇了摇头。
人生中她第一次感到自惭形秽。
阿昼,在那段尚且能称之为青春的日子里,
你是突如其来闯进我黯淡世界的一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