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他的,爱坐不坐,谁装逼,谁一站到底干受着。
边上大妈向祝之繁展示今天去菜市场赶晚场捡的便宜,一大兜的鸡毛菜,除了菜叶脱水蔫了些,算不上有卖相,但一点儿焦黄边都没有,青绿青绿的,带回家泡泡水又能恢复饱满的生机,最重要的是,三斤才只要一块钱!
祝之繁这才明白,原来刚刚上车的一群大爷大妈是捡漏老手,这一站点附近应该有菜市场,大爷大妈们专门趁着晌午菜市场收摊边缘,去杀价大采购的。这种生活智慧也只有在有钱有闲的大爷大妈之中蔚然成风,年轻人没那勤快劲,也不在乎那一两块的差价。
司机关上了车门,车上尚有几个“战果”颇丰的老人无座,虽说能抢菜的老人身体素质不见得比年轻人差,且各个大有休将白发唱黄鸡之势,但祝之繁不好意思继续顶着一头黑发占着座位,便起身把位置让给了紧挨着她的一位老人。
她客套地朝道谢老人笑笑,又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人群之中仍在专心致志看书的江与舟,现在她沦落得和他一样了,瞧这架势,估计直到下车都得站着。
下了公交,祝之繁打算漫步回林雪家,江与舟和她在同一站下车,两人自站牌前分道扬镳。
她的情绪有点失落,还有点置气,她不明白江与舟为什么总是冷冰冰的,一路没跟她说话就算了,刚刚在站牌分别的时候,他居然连一声再见都没有对自己说。
可恶的江与舟,祝之繁气鼓鼓地头也不回走掉,没走两步,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她困惑地回过头,发现江与舟停在站牌前敛眉叫她,感到不可思议,她以为他打算和她陌路到底。
江与舟对女孩满脸的怒意感到莫名其妙,眼睛微微扫过她脚踝受伤的位置,还有昨天齐军在她腿肚子上留下的那一脚印记,她好像不怕痛的,一只脚伤痕累累,但连眉头都没皱过一下。
“你等我一下。”
祝之繁不明所以地在原地发呆。
她看见他大步疾迈,走去马路对面早上她和齐远打游戏的那家小店,眉心始终紧锁,在柜台前跟老板比划了一下,没多久便给她买回来五个创可贴。
看到塞到手里的创可贴,祝之繁整个人愣住,然后笑了起来,她笑时很甜,有孩子气的冰释前嫌。
眼前的少年表情仍然是一副无懈可击的冰山模样,但祝之繁已经不在意他表面流露出来的冷漠,她笑得极其灿烂,甚至伸手像上午曹敏那样,用拳头撞了一下他紧绷的胸口以示感谢。
江与舟被她打败,深度怀疑这女孩脑回路构造跟别人不一样的。
她留短发,长得英气,行为举止也很有江湖莽气,感谢人是用拳头来表达的,但她的笑却是甜津津的,仿若一块又粘又甜的白糖糕,还是过年时候刚从石臼里捣出来的那一小揪,入口暖糯,回味绵长。
被他注视着,祝之繁心跳没由来地一阵加快,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滋味,像是身体里异样游走着一股血气,很上头,犹如静谧夜空烟花炸裂般绚烂浩大,她的脸颊刹那间发红发烫,眼神还特别闪避不自然,根本不敢拿眼睛与江与舟对视。
心头怦跳得实在厉害,祝之繁怕自己喘不上气,于是大口大口张嘴呼吸,她知道她现在的动作和表情一定蠢极了,但她此时真不知道还能作何反应。
她是不开窍的,自小便被祝之宇带着,混在一群长相倜傥的哥哥之中,谁都拿她当小孩看,怕她年纪尚小就挨了哪个臭小子的欺负,于是将她在男女之事上保护得晚熟又大条。就算她女大十八变,渐渐出落成了一位亭亭玉立的妙佳人,校园里不乏有男生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暗恋着她,但祝之宇和那群哥哥们一出手,就没有谁敢对祝之繁过分肖想。
可饶是再怎么不开窍,祝之繁也清晰无误感知到生命里的第一次悸动。
这悸动令人措手不及且心烦意乱,大马哈祝之繁生平第一次落荒而逃,甚至没等江与舟蹲下替她贴好创可贴,她便兵败如山倒,自退三千步,逃之夭夭,留给江与舟一个慌忙奔走的背影。
她知道她今天的蠢样子真是洋相尽出,可转念一想,老天是待她不薄的。僻远临海小城,初来乍到,孤零零无所依靠,一切都是陌生又惊喜的模样,正因为这里的奇遇和冒险,才让她有了生命里情窦初开的体验。
这里,比她生活腻了的沪城有趣多了。
曹敏约了她明天去山庄,江与舟也会在,一想到这个,祝之繁脸上不由泛起一丝痴笑,满心满眼都是欢喜准备赴约。
也不知这一路是怎么神游九霄,回过神来的时候,居然已经走到了林雪家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