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因为品学兼优,在家中很少让郝红萍和齐军操心,家中每每有什么错漏之处,他天生似的占领道德至高地,父母一定第一时间怀疑到齐远的头上。有几次郝红萍不作他疑冤枉了齐远,齐军回来对齐远一顿毒打,事后弄清真相,却也从不曾对齐远道过歉,说过一句对不起。
江与舟承认齐远身上有善良的一面,譬如齐远很是孝顺他的外祖父,只是用错了章法,屡屡偷家中的钱去孝敬老人,引得齐军大为火光,对齐远痛下毒手。
其实齐军除了脾气臭之外,也是一个心地善良之人,只要齐远大方开口向他要钱,并且说明钱是拿去孝敬老人,齐军不会不给,反而会觉得齐远是个有良心的种。
回想起这一对父子乱麻般的爱恨情仇,江与舟怅然若失之余,从心底里认同祝之繁刚刚的那番话。
他不仅认同她的话,也认同她这个人,这是一个心细且心善的女孩,是世上难能可贵会用欣赏的目光看待齐远的人。
不过他和她终究不是同类,这样的女孩太过肝胆义气,刚硬得像一把脆刃,易折易伤。而他是沉潭死水,水至柔,却也凉(□□惯宠辱不惊过完一生,不想多生波澜。
意识到这个致命性的问题,下山的路上,江与舟有意避开她走在前面。
祝之繁有好几次加快脚步追上他,却又很快被他甩在了身后。
看出了他的刻意躲避,祝之繁赌气般在下坡路上栽了一个跟头。
摔倒的角度和力道拿捏的很好,没伤着自己,却也擦破了一点脚踝位置的皮,看起来有些严重。
听到身后动静,江与舟无可奈何地折返上坡,居高临下地审视她道:“你不需要跟我一起走的,我下午约了人才急着走。”
祝之繁仰头望着他,目光清冽不屈,“我也约了人,赶时间下山。”
江与舟没拆穿她,她初来乍到,能在雾城约什么人?
见他迟迟不伸手将自己从下坡路上拉起来,祝之繁主动递出去自己的手,长睫扑如蝶翼,“你为什么生气?因为我说齐远的好话让你不舒服?”
江与舟低头望着她的绿色格子裙摆铺散在地上,肩骨伶仃削瘦,面目娇楚可怜,很是头疼无奈地握紧她的手,将她一把从地上拉了起来。
祝之繁脸上露出得逞的笑容,江与舟看着那明艳的笑容一阵心惊肉跳。
从没见过这样的女孩,热辣奔放,志在必得,锚定青山不放松,明确无误地表达喜欢与憎恶。
他不得不承认她是玻璃罐里一颗用彩色糖纸精美包装的薄荷糖。
夏天很热,山林间的蝉鸣诵咏着不安,半坡气氛烦躁,而他是被流放的囚徒,一路在沙漠颠沛流离徒行至此,早被太阳晒得焦渴难耐,偶然间得到一罐世间好物,已经盯着玻璃罐里的清凉糖果频频咽动喉头,却始终保留一丝理智,没勇气打开玻璃罐的盖子。
因为他知道,世上美丽的东西总是充满诱惑,而那诱惑足以致命。
第21章 ◇
◎长夏永不凋歇◎
来的时候公交很慢, 回去的时候公交来得特别快,祝之繁觉得这路公交跟自己对着干,就是不如了自己的意, 原本还以为能在站牌这里继续跟江与舟磨一会儿,眼下车子扬尘而来,希望落空了。
靠近晌午的返程公交, 车上人并不多,空位很足。祝之繁没多想,上了车便习惯性地挑了车厢后截一个靠窗的位置,她以为江与舟会自然而然地在她身边空位坐下,事实是江与舟打算全程站着,丁点落座的意思都没有。
祝之繁把下巴搭在前排座椅的靠背上,假模假式矜持, 怯声怯气喊他:“江与舟, 来坐呀。”
江与舟淡漠地瞥了她一眼,装作没听见她的热情呼唤,居然径直从背包里掏出一本书,旁若无人地专心看了起来。
祝之繁大跌眼镜,看不懂他这是什么招数,又觉得他有些绝情,两人虽算不上太熟, 但也不至于对她的好心招呼一点反应都没有吧?
祝之繁感到一阵沮丧。
等公交开到下一站, 不知道这个时间点, 哪窜出来的那么多大爷大妈,人手拎着两大兜的菜, 一股脑蜂拥挤上车, 就算祝之繁贼心不死仍想喊江与舟来身边坐, 身边的空位也早就被步履矫健的大妈抢先一步落座。
祝之繁气死了,这下可好,刚刚那么多位置空着江与舟不坐,现在是想坐都没得坐。
恨恼地在人群里瞪了那人一眼,发现他还是一副清清冷冷遗世独立的模样,仿佛丝毫不在意车厢的嘈杂与拥挤,祝之繁感觉自己梦回古代,简直太监上身,皇帝老爷都不急,她个小喽啰倒上蹿下跳的急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