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她又要疲惫睡去,忽地,头顶就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这边……”
“那边……”
“生命探测仪有波动……”
“阿槑……”
“闻到了吗?……”
因为太深,
她听不真切。
顾诗筠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她几乎把口袋里的糖吃完了,偶尔有点雨水也能沾湿嘴唇,但无穷无尽的等待已经完全占领了她最后的意识,没了求生的欲望。
因为这两天以来,有太多的幻觉包裹着她,让她根本分辨不出来现实和虚幻。
就在这时,头顶突然掉下来一块石头,重力加速度倏忽而下,重重砸在她面前的石头上。
顾诗筠一瞬清了神智。
她努力抬头,就见那丝缝隙里有人影脚步的攒动。
人!
是人!
“救……”
激动地,她张开嘴,发出的声音却跟一只被掐住脖颈的鸭子一样,明明是撕心裂肺的呼救,到了嘴巴里就成了无疾而终的哑炮。
一缕青烟,嗖——没了。
“……”顾诗筠动了动胳膊。
旁边的石头摇摇欲坠。
她害怕地缩回手和脖子,将自己尽量往后靠,然后满眼恐慌地看着头顶挤压的几块石头在脚步震动下发出摩擦的声音。
也不知道是自己被埋得太深,还是声音太小根本就没有人能发现她。
即使人影在上方来来回回几次,也没有人发现她。
很快,人声渐渐远去。
只剩下绝望。
但她不能死,她想活得很。
顾诗筠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几乎把眼泪都快嚼干在肚子里,她手微微一颤,倏地就摸到了口袋里的一个冰凉硬物。
勾角的形状,
粗粗的金属链子。
她眼睛猛地瞪圆,将口哨从口袋里拿了出来,然后用力吹响。
“嘘——嘘——嘘——嘘——”
刹那间,口哨声音穿透上方的断木碎石。
堪比一只鹰鵟划过天际之时的长啸。
很快,顾诗筠就没了力气,她几乎把整只口哨都咬在了嘴里,死死盯着头顶的那一丝微光空隙。
时间一点一滴、
像破损的沙漏似的,瀑布般倾泻。
不多时,一块石头被扒开,“哐当”一声巨响被扔在一边。
久违的刺眼光线照耀进来,瞬间点燃了眼底早就偃旗息鼓的求生欲。
顾诗筠紧紧咬着口哨,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口哨不断地吹响。
一声又一声,
探照灯的光亮愈来愈烈。
直到眼前逐渐出现一张模糊的脸,棱角分明、眼神急切,她才终于筋疲力尽地合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
梦里,又是无尽的黑暗。
没有方向,更没有指引。
只能摸索着走,一步、两步、三步……
前方有个模糊的人影。
背对着。
天空蓝的飞行服,黑白相间的飞行头盔,肩章明烁,腰背笔直侧立。
似乎在看她,
也似乎没有在看。
“程赟……?”
是程赟,
一定是程赟。
“程赟!”
顾诗筠闷呼地跑过去。
而下一秒,突然踩了空,遽然而来的失重感让她陡然间睁开了眼睛。
刺眼的光线穿入瞳孔,长时间沉浸在黑暗里,一时间难以适应这种光亮,只得再次闭上眼睛。
头痛得厉害。
喉咙里也很干疼,着了火一样。
她闷闷哼了一声,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
冗长的梦,来来回回。
好像有人一直坐在她身边,为她擦汗,给她喂水。
久违的甘泉顺着火燎的咽喉咽了下去,将干涸灌满,她处于一种游离在梦境和现实的交界点,反复横跳。
也不知道昏睡了多久。
顾诗筠终于在一日清晨之间,缓缓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顾医生?”
“顾医生?”
“顾医生!”
顾诗筠被喊得头更痛,她紧闭了一下双眼,待适应了身边逐渐削薄的光亮,才缓缓睁开眼睛。
从模糊到清晰,大概用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看到她神情呆滞,一个身着迷彩服的护士慌张地在她眼前挥了挥手,然后大声道:“我去叫医生!”
她跑出帐篷。
不一会儿,秦悠然就手插着口袋,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
她一边系着白大褂的扣子,一边打量着她的眼底,然后拿出血压仪,慢悠悠说道:“醒了?先量个血压吧。”
顾诗筠抬起手臂。
牵扯波动,她这才注意到左手上的滞留针还吊着一瓶葡萄糖,便伸出右臂。
秦悠然抿唇看着她,眼皮一掀,嗤道:“命够大的啊,除了一丢丢皮外伤,一点事都没有。”
顾诗筠见她揶揄,抬眼勉强笑道:“谢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