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宿屿。”
薄诗在他面前停住脚步, 慢慢地垂眸,她好像是有点不高兴的, 闷头不语了许久, 才看着他的右腿缓缓开口——
“疼吗?”
程宿屿未说完的话被堵在喉咙里, 一下噤声。
看着薄诗静静抬头仰视自己的脸, 他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离得近的时候,闻到程宿屿身上淡淡的中药味,薄诗也有些怅然。
这样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好像已经离她很久远。
她后退几步,稍稍拉开了点距离。
程宿屿的眼神黯淡下来。
“听说你出了次车祸。”
“嗯。”
“程弈阳做的?”
“嗯。”
“身体好点了吗?”
“嗯。”
“程宿屿,你只会说‘嗯’吗?”
“……”
薄诗看着他,过了会儿问:“那我问你,你还喜欢我吗?”
他一下没了声音。
薄诗就这样盯着他看,好久,程宿屿声音微哑,低低地应了声:“嗯。”
“……”
薄诗曾经喝过一杯酸到爆炸的柠檬汁,她那会儿的心情,大概也是现在这样的。
“我这次回国,大概不会再走了。”她别过脸,柔软的黑发自然垂落下来,看上去像绸缎,让人很想揉一下,“有机会来听我演奏大提琴。”
程宿屿看着薄诗,想替她扎头发,但没开口,也没理由。
他清冷的眉眼间,难得生出了些局促。
在薄诗准备走的时候,程宿屿忍不住叫住她。
“薄诗……可以来我家坐坐吗?”
顿了顿,意识到薄诗已经回过头,正在定定地看着他,他反应过来,亡羊补牢地说:“家里还有你留下的东西……或许你有什么用得上的。”
留下的也都是些旧东西了,薄诗如果需要的话,其实早可以联系陈秘书去搬走,但她没这么做。
薄诗嗯了一声,说好。
程宿屿替她开车门的时候,手都在发抖。
像有什么珍贵的东西失而复得。
-
他们两个人已经分手三年了。
再踏进曾经住过的地方,薄诗产生了种经年隔世的错觉。
程宿屿还是住在他大学时买下的那套房子里,装修很冷清,家具也简简单单。
薄诗走后,他没有再往家里添东西,也没再下过厨,单纯把这儿当成一个睡觉的地方,屋子里烟火气很少。
可尽管如此,室内的很多东西还是被完好无损地保留下来。
甚至看不出时光的痕迹。
墙上贴着电影《情书》的海报,边角被一丝不苟地粘平,小樽的雪很衬漂亮的渡边博子。客厅的木质柜子旁倚放着Accord的大提琴盒,外观是纯白色的,纤尘不染。
程宿屿给薄诗拿了她的拖鞋,是以前专属于她的那个款式,应该是换过新的了,就放在鞋架上,一进门就能看到。
“喝点什么吗?”
“都可以。”
薄诗坐在沙发上,看程宿屿去厨房给自己拿喝的。
他表现得很自然。
好像这三年的分开并不存在,这里的一切都停留在了三年前的模样。
连程宿屿给自己端来的青柠汁,所用的杯子和他自己的那只,都是同系列不同颜色的——情侣茶杯。
薄诗的杯子里是青柠汁,程宿屿的是白水。
薄诗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他明明不喝青柠汁的,冰箱里却放着日期新鲜的饮料。
“这几年,过得还好吗?”
程宿屿说:“还可以。”
他脖子上还是戴着那根朴素的银项链,薄诗看着晃眼。
“真的还可以吗?”她又问了一遍。
在来的路上,薄诗跟葛以珊通了个电话。
葛以珊说,程宿屿因为不同意联姻的事,已经跟程父闹僵了,虽然还是程家的继承人,但部分股东因为这件事借题发挥,给他上眼药。
程宿屿对此只字未提。
“你不要听外面的那些流言,都是假的。”他说,“我只是……你走之后,有点不习惯。”
“为什么不习惯?”
程宿屿迟疑了下,“……可能是因为,有时会想你。”
这样的话对于程宿屿来说,已经是情感表达的上限。
他是很能藏心事的人,也是很能藏爱的程宿屿。
薄诗刨根问底:“真的是有时吗?”
她执意要逼问,就像是非要得到一个明确答案,有些不识好歹。听他说有时会想念,明明可以点到为止了,却还要知道具体的程度与否,并且要从程宿屿口中说出来。
程宿屿的心脏隐隐有种钝痛感。
他在过去几年里无时无刻不在疼。
程宿屿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此刻在薄诗的眼神中,他却不得不开口,说了实话。
“……不是有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