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诗无言以对。
不是像,只是从前模仿他太过,形成习惯以后,又很难改掉。
剥橙子不吃,是程宿屿常做的事,她也一样。
这种事其实挺好理解的,就像烟很难戒,喜欢一个人很难藏。
而她和程宿屿在一起五年养成的习惯,也很难被抹杀。
薄诗安静了很久,问:“他还好吗?”
“嗯。”葛以珊点点头,“在医院住了两个月就出院了,没有伤得太严重。”
没有太严重,但伤势也应该不轻。
两个月对程宿屿来说,应该是很长的一段时间了,如果不是实在没法子,他会选择提前出院的。
薄诗了解他。
“看你这样子,好像也不是全然不关心他。”葛以珊把她剥好的那只橙子拿起来,咬了一口。
“其实我不太明白,你们为什么分手。”
“你出国后那段时间,程宿屿整个人都变了。”
本来就沉默寡言的人,薄诗走后,变得更加不爱说话。
原先他是性子清冷,后来这样,就显得不近人情。
葛以珊是体会最深的那个。
“有一件事,我不知道你清不清楚。”葛以珊身子往后仰,背靠着沙发,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她缓缓开口:“怎么说呢……其实程宿屿也挺可怜的。他小的时候,是俞霏亲手把他丢在福利院门口的,也没给留什么值钱东西,光让他自生自灭了——那可是他亲妈。”
“所以你别看他是程向垒亲生的,跟程弈阳这个受尽宠爱的假太子比起来,他日子过得可惨多了。”
“福利院?”
薄诗脑子嗡了一瞬,很快抓住重点,下意识反问。
这三个字一出,葛以珊彻彻底底愣住了。
她咦了一声,不敢相信:“你不知道?”
薄诗心乱如麻,喉咙哽了一下,点点头。
两个人都陷入沉默。
“可是你……应该知道的啊。”葛以珊疑惑看着她,眼神古怪,“你小时候不是经常来福利院吗,不记得了?”
薄诗不记得。
但她忽然想起来另一件事。
自己高一的时候,曾经从学校楼梯上摔下去过,她因为那件事得过脑外伤。
薄诗抿了抿唇,跟葛以珊说了。
葛以珊看她的眼神非常复杂:“不是吧……你记得所有人,唯独把他给忘了?”
“我不知道。”
薄诗陷入了沉思,说:“我哥以前就总说我记性差,还说我把小时候他给我的藏宝钥匙放在哪儿都忘记了,那是十岁之前的事。”
“所以十岁之前的记忆都有可能被你忘记?”
薄诗摇头:“是十五岁。”
她高一时,是十五岁。
葛以珊斜睨她一眼,哦了一声,语气还是温温柔柔,表情却变淡了。
她指尖卷着自己的黑直发,静静看着薄诗:“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那我大概讲不下去了。”
“……不,可以讲下去的。”
薄诗的指甲已经深深陷进了掌心。
她深呼吸几次,努力平复下心情,却还是掩饰不了情绪,低声道:“可以麻烦你,给我讲一下那些——我可能忘了的事吗?”
葛以珊沉默了。
薄诗眼也不错地看她。
两人相顾无言了半天,葛以珊最终妥协。
“好吧,该从哪里说起呢……”
她托着腮,自言自语说:“哦,对了。刚才说的事情里面还有个秘密,我也是在福利院长大的这件事,我的朋友们可不知道呢,麻烦你替我保密。”
薄诗点头:“好,我保证。”
葛以珊想了会儿,“那就从一开始说起吧。”
“程宿屿来福利院的那日,正好是个雨天。”
……
葛以珊从小就是善于观察的孩子。
她擅长利用身边一切资源,来让自己活得更好。
程宿屿被俞霏丢在福利院门口的那天,她就躲在门口的窗沿边,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朝外看。
那女人看起来就很有钱,她想。
女人脖子上戴的项链,葛以珊在院长房间的杂志上见过,可以值很多很多钱。
而被女人丢下的那个孩子,叫她“妈妈”。
可能会有用。
葛以珊当时偷偷记下这件事的时候,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但当时她尚且年幼,被葛家领养后又离开了福利院,对一个小女孩来说,幼时的记忆太过无足轻重,她很快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直到高中那会儿出国留学,家里在生意上出了状况,爸妈无意中提到了程家时,葛以珊才想起了程宿屿。
程家夫人,那个叫俞霏的漂亮女人,她曾经见过。
在福利院门口。
在葛以珊口中,薄诗听到了一个从未被她知晓的故事。
一个被埋藏在时光深处,本来应该不见天日的,旧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