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她无师自通地悟到一个道理。
原来美貌是可以换取资源的。
家里人没打算送她读高中,她在假期里四处奔波打工,自己凑到了上学的钱。
十六岁的脸太稚嫩,她学会了化妆。最开始她做过一段时间的车展模特、礼仪小姐,认识了很多人,有的愿意出钱请她吃饭,有的约她出来玩。
她从不拒绝钱,收过一些价值不菲的礼物,给出一些似有似无的暧昧,见到了她这个年纪原本见不到的“世面”。
在同龄女生还青涩地连告白都要犹豫时,她已经知道了用什么样的手段去暗示对方,又从中获取什么样的好处。
很快,因为她而争风吃醋的男人越来越多,她混混沌沌地享受着那些吹捧和宠爱,然后在飘飘然中狠狠摔回了地面。
某天下午,在这个小城市一家昏暗的KTV包房里,黎曼枝用酒瓶砸破了男伴的头。
对方借着酒意想要拉她去开房,她自然拒绝了,争吵之下,愤怒的男人抓起她的头发殴打她,她慌乱中还击了回去。
酒瓶的碎片划得他满头是血,也在黎曼枝大腿根上留下消除不去的伤疤。
这件事最后不了了之,她却在疼痛中清醒了过来。
美貌可以换取资源,但也有相应的代价。
她还太过弱小,这份美貌只能让她得到最低级的资源,还会带来巨大的风险。
此后她没有再去那些地方,老老实实做起了工资低的体力活,在餐厅后厨洗过碗,也穿着玩偶服发过传单,靠着出卖她年轻的劳动力,半工半读地完成了学业。
十八岁那年她高中毕业,一本二本没考上,三本的学费又太贵,正当她为自己的前途迷茫时,父亲和哥哥因为她争吵了起来。
他们打算把黎曼枝嫁出去。
十八岁的她出落得很美,愿意出高价彩礼的男人络绎不绝地上门。父亲想拿她的彩礼钱来给哥哥结婚,哥哥却只想用这份钱买辆车,两人在小房子里大吵,最后达成了“男人之间的和解”——将她嫁给那个年逾五十的富商,他给的最多,这下结婚和买车的钱就都有了。
黎曼枝打工回来,隔着门板听完了全过程,第二天她照常出了门,却再也没有回来。
她逃走了。
她去了大城市,见到了真正的大世面,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仍然有很多男人为她的美丽折服,但黎曼枝却全部回绝。
饿着肚子是没有心思谈情说爱的,然而靠别人廉价的喜欢喂饱自己又要付出更大的代价。腿上的那条疤提醒着她,只有靠自己的劳动挣钱才能睡得安稳。
她不愿回去,而在这里立足却也并非易事。
高中学历能做的工作好不到哪去,为了攒更多的钱,她在周末还要去兼职。就这样,她遇到了人生中的新转机。
那是一次音乐节,她作为临时招募的工作人员在后台做事。
台上演出的乐队一支一支地换,然后来了个不唱歌只奏曲的,一首曲子演奏了四五分钟还没结束。
黎曼枝在休息的间隙靠着墙板侧耳倾听,突然感觉有人在叫她。
她回过头,看到刚才还在台上演出的某个乐队的女主唱正站在她面前,笑着和她打招呼。
“我们有一支歌,在找人出演mv,你真的很漂亮,要不要考虑来试试?”
然后她说了演出的酬劳,其实现在看来并不多,但对当时的黎曼枝而言已经是一个巨大的数额。
也恰好在那一瞬,台上那支没有词的曲子奏到高潮,鼓点一下一下地敲击着黎曼枝心脏。
后来她才知道,那天在音乐节上听到的曲子叫《彩虹山》。
它就像冥冥之中的一个征兆,黎曼枝的人生下了十八年暴雨,她淋着雨一路跋涉,终于走到了阳光里,抬眼看到的是新生活的彩虹。
那支mv让黎曼枝被导演圈的一位大导看中。
大导和众多大腕明星合作多年,一时兴起想换换胃口,新片筹拍时他正苦恼着反派的人选,偶然看见黎曼枝演过的mv。
她就这样进入了电影圈,那年她二十岁,像一支盛放的花。
大导是她的伯乐,开拍前把她送去很用心地训练了一段时间,形体仪态、台词、表演的技法……黎曼枝清楚地知道,这是她改变命运的最好机会,她花了成倍地精力去学,总是超额完成老师的任务。她在未来被人敬佩的高强度工作习惯,在此时已经初见端倪。
开机那天她锦衣绣袄地站在镜头面前,抬眼对着镜头露出摄人心魂的笑容。
凭借一个祸国妖妃的角色,黎曼枝走进了观众的视野。
妃子用美色换取了无尽荣华,最后却也因为这份美色丢了性命。黎曼枝不光演出了她的美貌,还将她最后性命陨落时眼中的哀婉凄然诠释得淋漓尽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