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而挨了当胸一踹,嘴角似乎有什么滚烫的淌下来,但却感觉不到一点疼。
是的,他终于,不疼了。
终于……安静了。
——死亡一样的安静。
这一刻开始,他不想哭,也不想笑了,所有的表情、欲望、感官、情绪……通通消失了。
耳边,江言洲似乎又一次被激怒,在低声骂着他什么,但他听不清,那双失神的眼眸低垂着,没了光,黯淡得像是两处窟窿。
而直到很久,终于意识到了眼前人的不对劲,江言洲这才跟着停了下来。
一种怪异的感觉袭来,他试探着开口唤了他一声:“小汀?”
这一声像是某种开关,江汀随之缓缓抬首,望向他,眸光涣散得厉害。
而后,又不知多久之后,他像是再也支撑不住了一般,忽而倒了下去。
*
翌日,艳阳天,到处都是灿烂的金色光芒。
布尔医院高级病房。
江言洲推门进去,窗边,逆光望去,病床上的男生却早已醒了,正垂着眸坐在那里。
听见脚步声,他抬眸回望过来。
“小汀。”江言洲温声道,唇角勾起斯文笑意,“怎么样,感觉好些了没?”
雾蓝色的眼与他对视,而后,却是轻轻一颔首。
“已经没事了。”他道,“谢谢您的关心。”
江言洲笑容一滞。
他怎么也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然而不容他反应,对方继续道:
“这次擅自逃出愈疗所,是我的不对,我会尽早回去领罚并继续接受治疗,以后也不会再忤逆您的任何命令,请您放心。”
江言洲终于注意到,对方用的是敬称“您”。
他怔了一下,忽而发现,一夜之间,病床上的人,似乎有哪里变了。
“你……”他罕见地迟疑了一下,“那我等下派两个人,带你过去。”
江汀顿了顿,接着很快再次点了下头,轻易地接受了他的安排,表情和语气都是再平静不过地答:“是,麻烦江先生了。”
江言洲面色微变。
江先生?
“你……”他蹙起眉,“你喊我什么?”
“江先生。”江汀平静地答。
“怎么突然……”
怎么突然这么生疏?
然而还未言毕,江汀垂下眸,道:“嗯,如果您不喜欢,可以随时让我改口。”
江言洲怔住。
“你……”他张了张口,忽而不知作何反应。
良久,见他似乎还有话要说,江汀主动问道:“您还有什么要吩咐的么?”
吩咐……?
江言洲缓缓回神,犹豫片刻后才道:“愈疗所那边,我想为你选一套治疗方案,有简单版和复杂版,你想选哪一个?”
“请您来决定。”江汀答。
“那就复杂版,治疗效果更好。”江言洲试探着开口,“而且,我的小汀这么聪明,应该能顺利完成。”
“是。”江汀颔首,算作回应。
等了须臾,见江言洲不再开口,他便道:“江先生。”
“嗯?”
“请问您的意愿,就是要将我变成服从命令的机器,对么?”
这一句落下,许久,江言洲都说不出话来。
于是当他是默认,江汀平静地道:“好,我明白了,我会转告给治疗师。”
到了这一刻,江言洲终于确定,眼前的人,是真的不一样了。
“小汀……”他走过去,停在他身前,“你怎么了?”
“江先生是指哪方面?”江汀抬头,望向他。
“就是……”江言洲踟蹰道,“感觉你和以前,好像不太一样?”
“嗯。”江汀尽力地扯起嘴角,作出笑的表情,“您是想让我改回去?”
“没有。”江言洲果断地答,顿了顿,他忽而勾了勾唇角,“你能这么听话,爸爸很高兴。”
江汀垂下眸:“嗯。”
“所以……”江言洲蹲下身,直视他的眸,“这是不是意味着,你不需要去愈疗所了?”
“由您决定就好。”江汀答,“无论您是否送我去愈疗所,我都会按照您的意愿成为您的机器,只是看您是否愿意保留我的人格。”
江言洲思忖半晌,末了道:“还是去吧,毕竟你的病很严重,爸爸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
“是。”江汀温驯垂眸。
*
于是他还是被送了进去。
且“恰巧”,接下来的一整年,江言洲都有琐事缠身,未曾找到空暇去接他出来。
每每有愈疗所员工打电话过来询问,他都是回答:“再进行一轮巩固治疗吧。”
因此,最终,江汀接受了四轮所谓的复杂版治疗。
直到次年初春,江言洲才得以亲自驱车去接他。
到得愈疗所,有工作人员来为他引路,他沿路走过去,经过无数间带有透明观察窗的房间,最后到了工作人员口中的“重症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