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凫有一瞬间的踟蹰,末了他蹙了蹙眉,面容冷淡地张口:“不可以。”
停了半瞬,他提醒道:“我们已经分手了。”
“好。”男生的双眼黯淡下去,有些恍惚地点了点头,兀自低语,“那我在这里站着避一下雨,不进去。”
顿了顿,他又道:“你把门关上吧,外面冷。”
白凫蹙眉望他片刻,末了后退半步,关上了门。
合上的刹那,他清晰地看见那双雾蓝色的眸弯了弯,朝他露出了苍白的笑容。
白凫在门后站了须臾,他抿了抿唇,转身过去,轻轻靠在门上。
屋内灯光温暖,一片寂静,而方才的一切,好似一场囫囵仓促的梦。
第2章 蓝眼眸
后半夜,白凫陷入浅眠,在一段又一段乱梦里游走。
他梦见自己站立在草长莺飞的长堤之上,一双雾蓝色的眸转回来望向他,眸底溢满笑意,浅粉色的唇在张合:
“看,日出。”
梦里的自己说不出话,只能随着对方所指望向不远处的天际,那里,旭日喷薄待发,即将穿透层层白云,洒下万丈光华。
云破漏光的刹那,一双手捂住他的眼睛,身侧之人在耳后轻轻唤他:“白凫。”
灼热的呼吸在颈间迸溅而下,叫他止不住地眼睫颤动,又屏住了呼吸。
“白凫。”又一声,又轻又柔,带着笑意,“我爱你。”
心跳重重一顿,耳侧传来空荡而巨大的回音,眼前的长堤开始崩塌,时间如汹涌河流,开始疯狂地往前回溯,他再次有了意识,是在自己的第一场画展之上。
他以一句英文诗作为结尾,结束了一场演讲,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他鞠躬后走下讲台,穿过一条走廊,撞见穿着白衬衣的男生站在自己的一幅画之前出神。
那是他画的一张星空图,整张画上的线条全是笔峭的直线,以深蓝、浅蓝、灰白、纯白渐变而成,将整个苍穹变作了一张巨大的网,而大小交错的星星们像是一簇又一簇火苗,在网上灼烧出炽白的洞。
右下角提了名,《宇宙出格》。
白凫顿住了脚步,似是不忍打扰。
良久,男生回过神来,朝他露出一双雾蓝色的漂亮眼眸,眼尾泛着薄红,竟是泪流满面。
湿漉漉的、恍若水彩勾勒的五官,透出惊心动魄的秾丽。
白凫倏地一怔。
那一瞬间不知道谁比谁更震撼,光与影交割,他们一人在明,一人在暗,仿佛很近,又仿佛很远。
片刻后却是男生先开了口,声音带着一点哑,低低地道:“您是白凫先生么?”
他踌躇一瞬,点了点头。
男生浅浅地笑起来,朝他靠近一步,整个人从昏暗中没入光里:“您好,很高兴见到您,我叫江汀。”
江汀。
那张脸身后的景象一点一点改变,出现在他家的庭院里,其后风雨大作,将那张原是粉色的唇冻得苍白,满面的泪水化作雨水。
白凫忽而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来。
心悸,大口大口地呼吸。
四周的感应灯应声而亮,一片柔和的光里,他伸手将床头柜上的水杯端起,一饮而下。
顾不得去擦拭唇角的水渍,他穿着拖鞋匆匆下楼,而后打开了门。
刺眼的阳光如细碎的金粉,溅起四下一片明媚,他睁开眼,看见眼前的男生在那里垂眸立着,整个人像是要被光束穿透,淡得几乎看不清。
“江汀。”白凫压下声音里的抖,轻喊他,“你怎么还不走?”
被喊的人神色恍惚地缓慢抬起头,眨了眨眼,低喃一般地重复起来:“……我怎么还不走。”
他摇摇欲坠地往后退了半步,自顾自道:“好,我这就走。”
男生转过去,在黑白一片、不断晃荡着的世界里往前方的台阶迈出一步,而后——
一脚踏空。
世界因此发出巨大的嗡鸣,他仰倒在地,头与地面撞出闷响,通讯器响起刺耳的警告声,白凫蹙着眉的模样映入眼帘,终于不再是温柔却又冷漠的样子。
那道薄薄的嘴唇一张一合,似是唤着他的名字。
只可惜,他什么也听不见,便逐渐被拖入到一片彻底的漆黑里。
*
再睁眼,眼前是一片洁白。
江汀环视一周,没望见料想中的人,有些失望地黯了眼眸。
紧接着他从床上坐起,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背上插着点滴针,他顿了顿,意识到自己是在医院里。
正要抬手去拔针,一道低沉冰冷的声音在不远处落下,震人耳膜:
“你又发什么疯。”
江汀倏地一怔,下一瞬他抬眸望去,却见一名长相俊雅斯文的男子出现在床尾那侧,面色阴沉得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