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敢打赌,再也不会有比这更好的梦了。
白凫,白凫。
这一生,我的灵魂,是为你而存在的。
爱你这件事,已刻入我的本能,剥夺不去,消弭不能。
假使有一天,你恨意难当,要亲手摧毁它,那么我会顺着你的心意,在你的掌心彻底粉碎成芥。
我把我自己,当成一场盛大的烟火,毁灭给你看。
你说好不好?
可是无人知晓他的心声。
再次睁眼时,面前的人毫不留情地转身过去,迈步向前。
一步,一步,他踩着他的心跳,离开他的世界。
最后一点鲜活的颜色逐渐被抽走,世界变为彻底的黑白,所有的声音尽数消失,他仿佛被坠入了一只巨大的空洞里,空洞漩涡般地流淌起来,一点一点吞噬了他。
他向后仰倒下去。
第7章 黑咖啡
四五月悠然而过,眨眼便是初夏。
白凫的画展定下了时间,就在年末冬季。
他开始异常忙碌起来。
夏季第一场磅礴大雨落下来的时候,他正在画室里,刚给一副水彩上色完毕,是以他放下调色板和画笔,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以掌心触上冰凉的玻璃,剔透的雨滴顺着玻璃淌出蜿蜒的折线,他闭了闭眼,听着雨声放慢呼吸。
良久。
提示光自手腕上亮起,他缓缓睁开眼,看了一眼尾号,是陌生人,随手接通了通讯。
“你好。”
对面那头很安静,只能听见发着颤的呼吸声。
等了半晌,白凫疑惑地眨了眨眼,正要再开口时,他听见一声极轻极轻的低唤。
“白凫。”
是江汀的声音。
白凫心下重重一跳,蹙起眉,抬手正要挂断。
似是能猜到他的反应,男生匆匆道:“等下。”
白凫倏地微滞。
“我……想要听听你的声音。”他像是央求,“因为我现在,有些害怕。”
害怕?
什么事会让他害怕?
一瞬间,他想到不久前男生手上狰狞的伤口,白凫眉心愈紧,没有开口问,也没有拒绝,只是沉默。
于是对面很轻地笑了一下,道:“白凫,你可以说一句话么。”
白凫摁了摁眉心,似是有些头疼,又不堪其扰,只能开口道:“你想要我说什么?”
“好……”对面却是满足地道,“已经够了。”
“白凫。”
雨声渐慢,白凫站在雨幕前,听见对面的人呼吸震颤,语调却是柔缓的,轻声向他细细低吟:
“可能从现在开始,我会忘掉从前很多事,会逐渐迟钝,会变得很笨很笨。”
“但请你相信,我还是,会爱你。”
“很爱很爱你。”
一如从前,胜过生命。
“那么,再见,白凫。”
说着,未等白凫回答,那边倏地挂断。
白凫站在原地,手腕抬起,动作停滞,有些微微的出神。
——他到底怎么了?
而与此同时,布尔星球市中心医院精神科。
MECT[1]治疗舱里,江汀躺在其中,太阳穴上固定着两只电极片,手腕处连接着注射器和监测仪。
他挂断通讯,沉默地将通讯器递给身侧的护士。
不远处的医师得到示意,再次确认了一下各项检测指数,这才摁动手边的按钮,缓缓关闭了舱门。
麻醉剂与肌肉松弛剂注入,面色苍白的男生双唇微抿,闭上了雾蓝色的一双眼。
片刻之后。
轻微的电流开始如细针一般扎入额头之中,惹来眼睑无意识地、细细地一震……
空白的、安静的十分钟。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停滞,海河止息不前,鸟雀悬于半空,人群悄然顿步,是彻底的静谧。
像是停在了,生与死的边缘。
像是什么也没发生,又像是什么都发生了。
直到十分钟后,电流停止,又过了莫约二十分钟,海河再次奔涌,鸟雀腾飞,人群流动,江汀的意识缓慢回笼。
他感觉整个人很轻,只有手指在微微地、无规则地颤,但很快就能抑制下来。
终于醒过来了。
他眸中露出一点很淡的笑意,治疗舱缓缓打开,他同医师和护士说谢谢,而后轻飘飘地走了出去。
外面,江言洲在一边与人通话一边等着他。
余光里见他来,他快速结束通话,转身唤他:“小汀。”
江汀抬眸望他一眼,垂眸低低地回应:“爸。”
“疼不疼?”江言洲揉了揉他的头。
触感落下,他下意识地偏头躲了一下,才面无表情地答:“不疼。”
“那很好。”江言洲不动声色地收回手,“跟我回去。”
江汀木然地道:“晚上学校还有课。”
“我已经帮你请过假。”江言洲沉了嗓音,“今天是你十九岁生日,生日宴你必须参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