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这些我怎么敢忘?娘是见有两个女子同路才收留了他们。夜深露重的,如今贼寇作乱,娘也是担心那两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受了难。”
“哎。那让他们明日一早就赶紧走,别惹出什么祸事来。我先去给这几只小猪崽子在院子的角落处收拾个窝出来。今夜我就不睡了。”
年轻妇人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她站在男人的身后满面愁容。
“赵叔,我是宋婉,您小时候和顾将军抱过我的。”
男人不敢置信地回望着月下的女子,直到他看见纤纤玉指下镌刻着弘文馆宋婉的牌子,表情才稍稍缓和:
“宋婉?你是宋家的那个小姑娘,一晃眼都这么大了。你们来这穷乡僻壤之地作何?”
“游学。皇上重视人才,虽现下局势大乱,但还是允许书生们拿着牌子出城游学。”
宋婉将木牌放进香囊中。
透过纸糊的窗户,顾阮看见男人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变得戒备,就连语气都变得十分冰冷:
“你们为何会来我这里?”
宋婉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她又拿出拿出一枚玉佩。
“因为我们知道赵叔您的处境,所以我们来了。赵叔不要害怕,我们是来帮你们的。”
男人表情逐渐凝重。
他放下背篓和扛着的母猪,语气变得格外伤感:
“我们这些人不用你们如此记挂。我们啊,都是活一天看一天。我心里最放不下的还是郡主。也不知道将军逝世后,郡主现下如何了。郡主是将军独女,在将军逝世之前心心念念记挂的都是郡主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顾阮猛地抬起头,双眼微怔。
小时候的记忆如潮水般回笼。
这人是赵忠,父亲以前的部下。
自三年前的平遥战役后,父亲原先的部下全都归隐山林,再不见踪迹。
原来赵叔就归隐在洛州和长安城交界处的小山丘中。
难怪她当初派人去寻找,也没找出什么蛛丝马迹。
这里地处偏僻,换谁也想不到曾经威风凛凛的北伐将军会在此地归隐。
“赵叔,皇上待郡主很好。而且郡主今日也来了。”
顾阮适时拿着蜡烛出了门,只见院子内壮硕的男人皮肤黝黑,胡子拉碴,再不见往日的意气风发。
赵忠转过头望见烛火中少女绝色的容颜。
他愣在原地。
顾阮看着男人沧桑的面容,遵循着记忆下意识地喊道:“赵叔。”
熟悉的声音传来,赵忠再控制不住情绪潸然泪下。
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脸上全是愧疚:
“臣参见郡主。臣不知郡主大驾,竟也没将屋子收拾干净。还望郡主不要嫌弃寒舍。”
顾阮小跑着步子将地上的男人搀扶了起来。
“赵叔,你快起来。我此次出来是游学的,你何须给我行这般大礼?”
高高大大的男人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
他红着眼眶,嘴唇都在微微颤抖。
“郡主来了,明日我就把这母猪杀了。您明日一定要用过午膳再走。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还好我娘收留了你们。能再次见到郡主安好,我赵忠此生也无憾了。”
“赵叔何须同我这样客气?您明儿个千万别杀猪,你知道的,我不爱吃母猪肉。”
赵忠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和满足。
“对对对,瞧瞧我这记性,都把郡主不爱吃母猪肉的事情给忘了。那郡主明日想吃什么可一定要和我说。”
“好,赵叔从小就疼我。您也别喊我郡主了。我是来游学的,你喊我阮阮就好。”
“好嘞。外头风大,咱们进去说话。”
几人走进窄小的主屋,顾阮将蜡烛放置在厅内唯一的木桌上,才将盘旋在心中的疑惑问出口:
“赵叔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安家?”
跟着爹爹打仗的都是为箴朝保家卫国的忠臣,何至于沦落到如今这般田地?
更何况赵叔正值壮年,眼瞅着就要出人头地做顶天立地的大将军了,为何又要告老还乡?
顾阮猜不透其中的缘由。
她看着沧桑了许多的男人静静等待着答复。
赵忠眼神闪躲,说话支支吾吾:
“这里本就是我的老家。跟着顾将军出去打仗的时候挣了些钱,就在这里修了个宽敞的屋子。归隐后,我们就直接选择在这里安度余生了。”
秦穆自来熟地拉开椅子坐在了赵忠旁边。
他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赵将军,没想到你竟然躲在这里偷闲啊。滕国偷袭平遥,皇上都找不到可用之人。平遥传来消息说,新封的辅国大将军上了战场直接吓尿了。你说这搞不搞笑。我看将军您正值壮年,何不出山再为天策上将军战一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