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丈夫说道:“那是个好大夫。他说得对,草原这么辽阔,怎么不能让一个小女孩的心开阔起来?她的心胸开阔了,情绪也就消散了。”婲
她接着叹了一口气,“也是我的心思太重,之前托娅老师跟提起那个死在暴风雪里的孩子,我就一直想着,一定要照顾好了敖登格日乐,别让她瞧不起。也想着她原先的爸爸妈妈对她那么爱护,我们也不能差了,所以对她太过小心,捧着怕磕了,含着怕化了。但话说回来,养孩子哪能这样养的,她要去见风,见阳光,在草地上奔跑、打滚,在风雪里磨砺、锻造,让新的人新的事填满她的心,慢慢覆盖原先那些不好的记忆。”
伊徳日布赫看了她一眼,心想,有的时候,他的妻子要比他通透得多,有很多为难的事,经她一开解,似乎都变得没什么大不了起来。他不由夸赞她道:“还是你这个做额吉的有见地,我还要多听你的才是。”
孟和笑一笑,说道:“奔波了几天,吃了饭,好好睡一觉吧,明天要是没事就在家里歇一天。”说完,便把饭端了出来,招呼女儿一起吃饭。因为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她和那木汗已经先吃过了。
伊徳日布赫坐到桌前,摇摇头道:“这又算得了什么?”他继续道,“离那达慕大会没几天了,趁着这段时间,我把生产队的事安排好,到时候陪你们一起去……”
他顿了一顿,像想起什么似的,转头问儿子:“阿木尔,你准备的怎样了?今年的跑马还能拿第一么?”
阿木尔毫不犹豫地点了一下头。穆星河歪着脑袋,瞧着他,她还从没见他这么骄矜自得的样子。
伊徳日布赫欣慰地点点头,转回头对妻子道:“他马上的功夫我是有信心的,那钦那个小儿子……叫什么来着?”
“希日莫。”孟和回道。
“对,希日莫,”他笑道,“自打阿木尔参加跑马赛以来,他回回是第二,去年赛后我见着了他,看他气得把马鞭都撅了。”
希日莫比阿木尔大一岁,他们都是十一岁开始参加跑马赛,第一年他跑了第一,第二年野心勃勃,准备来个蝉联,结果被阿木尔截了胡,此后两年,就一直稳坐老二。每年他都想一雪前耻,比赛用的马都换了两茬,但每次都铩羽而归,今年希望就更渺茫了。年纪越大,身量越长,体重越重,对马的负担就越大,马就难跑快,阿木尔也是最后一年参赛了。
希日莫是不甘心“万年老二”的耻辱,硬着头皮再来一年。阿木尔早就听说,他又换了一匹赛马,最近摩拳擦掌,多次放出话来,今年务必将他“斩”于马下。
伊徳日布赫说完,就笑着摇摇头,“那钦这小儿子,脾气太暴烈了,这样下去,可不是什么好事。”
孟和深以为然,道:“他小时候发脾气,叫我见过一回。他额吉给他买了个烤红薯,帮他把尖尖上烤糊的一块儿咬了去,他不干了,夺过来,整个儿就摔到了地上。他额吉只得又重新买了一个,还是不干,夺来又摔了,哭了足足半个小时才消停,那时候还不到两岁呢。”
伊徳日布赫又叹了一回,不再说他,问儿子:“今年你是用察哈力干,还是旭日干?”
往年他都是用察哈力干,察哈力干虽然性情温顺,但脚程却不慢,阿木尔能夺冠其实它的功劳最大。但是他今年把察哈力干给穆星河了,自己换了旭日干。旭日干虽然更年轻,正当壮年,但毕竟没参过赛,性情也桀骜。他不知道儿子最近跟它磨合得怎样,能不能驾驭得了他。跑马赛三十公里,中间出一点差错,都有可能落后。
阿木尔比划了两下,伊徳日布赫明白,这是要用旭日干。因为他是生产队马馆队长的便利,帮骑兵连牧养的军马都是膘肥体壮、优中选优的好马,他们寻常还要抓一些优质的野马,便给家里配出了几匹好马,旭日干的父亲便是其中一匹最矫捷健壮的野马,他们当初费了好大功夫才套住了它。
希日莫和阿木尔其实在技术上相差无几,但之所以跑不过阿木尔,马也是很重要的原因,公社里能赶上伊徳日布赫家的马的没几家,这也是他为什么一直不服阿木尔。他觉得阿木尔能赢他,不过是凭着马的优势,也因此,他连连换马参赛。
穆星河的嗓子有了定论,孟和一家心里也有了底,便顺其自丽嘉然。她既有自省,接下来便不再拘着穆星河,任由阿木尔和那日苏几个带着她乱跑,有时候会在他们家里吃了饭再来,到晚上黑透了才回家。
夏季的内蒙古大草原,水草丰美,风和日丽,无论是对人还是动物,这都是一年中最好的光景。就算是狼,也不会为食物发愁,便不会攻击牲畜,更不会铤而走险攻击人类,所以孟和并不担心她们晚归,唯一苦恼,就是因为整日整日地在外淘气,穆星河的脸成功变黑了,也糙了,就是她每天多给抹一层雪花膏也不管用,可是她也壮实了,开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