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爷爱惜地碰了碰糯宝小手,只笑着摇了摇头。
江芝低头拨了下算盘,珠子落底,发出清脆一声。
“照你们的水准。”
正记账的娄安重利心冷,蓦地睁大眼睛,一脸不敢相信。
谁家扫地工资能这么高?
偏着他亲哥跟个傻子般乐起来,一蹦三尺高,店里都要容不下他。
娄平激动地语无伦次,江芝跟颜凛都不是亏待帮工的人。尤其是他跟娄安的工资,一个月不比街上的工人低多少,有时间月度生意好了或者是过年过节还会有额外奖励。
最关键的是管吃住,隔三差五都有肉。
“东家,东家,你真的太好了!谢谢您!”娄平给她鞠了好几个躬,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江芝摆了下手:“别太高兴,先去问问老大爷远愿不愿干。”
“愿意,愿意,他肯定愿意。”娄平还是改不了之前的毛病,什么都先一口答应下来,不过脑子,唯恐怕江芝反悔,“我去过他们家好几次了,大娘的药那么贵,大爷肯定愿意。”
他就是一个帮工,能做的再多也是有限的。跑出去跟大爷说的时候,娄平比大爷都激动。
大爷不肯相信,听娄平说了三遍才明白过来,干燥的嘴唇动了又动,话没说出来,倒是浑浊的泪先流了下来。
娄平看着难受,使劲儿地握了握他掌心:“大爷,以后您就带大娘住这吧,咱们屋子挨着,有事你就放心使唤我,我一准就动。”
大爷点头又摇头,没说话,指着里面,想先去见江芝。
进店门之前,大爷整了整自己满是补丁的泛白衣服,再三抚平衣角,才颤颤巍巍进了里面。
江芝当时正在后厨跟秋花商讨糕点新做法,听娄平喊她,转身就看见大爷身子往下屈,忙跟娄平一起扶着大爷。
“大爷,我们店里日常没什么活,早晚打扫两边门口就行,里间和厨房都有人扫,不用您干这个。”江芝抱起还没搞懂状况的小糯宝,弯唇笑了下,“要是您平常还有时间的话,就麻烦您帮我看看孩子。您别有什么心里负担,是我们赚了便宜,花一份钱让您干了两份工。”
大爷摇了摇头,只是用饱经世事过后的沧桑,不住地道谢:“谢谢!真的,真的感谢您!”
每一声道谢都是来自厚重岁月里的坎坷折射。
时光不慈,命运不仁。可且往后走,岁月终会宽恕过往种种,像是被人所遗忘、锈迹斑斑的石头,在未来的某一天,经过长时的风吹日晒终有裂缝。而光便从那时开始照进。
糯宝稚嫩的手掌盖在他布满皱纹与老茧的皱起手背上,看向他,目光干净清澈:“爷爷,不、不哭!”
“哎!”他长长应了声,而后停了好久,才像是反应过来,开始手忙脚乱地擦眼睛。
江芝知他局促,没再多说什么,让他跟娄平先去搬东西,娄安在外面写雇佣说明。
糯宝哪儿是个能闲住的,牵着老大爷的手,一蹦一跳的就往外走。
小小的身子都带着能出去玩的欢乐劲儿。
稚童无忧不知愁。
江芝没有阻止她出去,只是无声地弯了弯唇角,眼眸都是温柔的笑意。
那些磨难带给他们时间砂砾抚不平、填不满的伤痕,改写了原本的人生轨迹,但也锻造了豁达不屈的品行。都说强直易折,只是希望那些斑驳的疤痕,在每一个阳光升起的日子里,都会被爱与时光照耀。
不求岁月宽厚,不叹世事无常,但请你且听、且信。
七月底,公社缩减改革,巡逻队调岗重编,街头管制慢慢松起来。
管制蓦然一松,有那没素质想赚便宜的就开始趁着对面店铺没开门时间,冠冕堂皇说着弥补自己的损失的做饭,趁着夜黑砸了窗户,抱走不少米面粮食。
有一学一,人们心思慢慢就开始歪了。整条街夜晚都躁动起来,时常伴有动静。
没过一周,对面店已经成了个四面漏风的破旧房子,再不见昔日辉煌样子。
沿街商铺都有些戚戚然。
好在江芝提前请的有帮工,最初始的一段时间又有颜凛日夜不回地坐镇,他们店倒没出什么岔子。
能在百货大楼对着的那条街上开店的人又怎么会是些没本事、没能力、没资金的管事。很快,就又有几个店铺管事在夜里联合抓到三四个街混子,扭送警局。很快,便引起上面重视。
原本躁动的街道在上面的清查下,再度盖入一碗凉水,逐渐平息,淹没沸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