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里头来了个妇人,看着有三十许岁,但如今的平民百姓家的妇人过的艰难,许是她才二十来岁吧,带着两个孩子。孩子脸蛋皴红,手也皴红,手背上大概是常抹鼻涕的缘故,皴的更利害,还有细小的冻裂的口子。
妇人拘紧的很,说是来帮着烧院里的炕的,还帮着提水倒水打扫屋子的杂事。两个孩子也怯生生的,不敢往秦毓秦疏跟前凑,但四只眼睛紧盯着秦毓秦疏手里的琉璃珠子。
秦疏一看他俩,他俩就躲了眼神,将手指放嘴里吮着。
妇人帮将他们的手打开,不许他们在贵人面前滤手指,见两人的鼻涕又流下来了,赶紧用衣襟给两人擦了,怕一两下擦不干净,便多擦了几下,把孩子的脸擦的通红。
孩子脸上擦的疼了,就泪眼汪汪。
秦毓秦疏两个盯着妇人的衣襟看了一会儿,都不知该是个什么表情,又是震惊又是嫌弃的。见两个孩子实在可怜的紧,秦毓眉头皱了皱,忍痛拿了两颗珠子要给那俩孩子。
那俩孩子实在爱那珠子爱的紧了,不由的伸手去接,结果那妇人啪啪将两孩子的手打下来,不顾孩子快哭的神情,口中直说:“可不敢拿,可不敢拿,那东西贵重,坏了咱赔不起。”
秦毓从没遇过这种情况,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求助的看向六太太。
六太太和气的对那妇人说:“不要害怕,不是贵重东西,给孩子拿去耍吧。”
妇人这才伸手,替孩子收了。两孩子拿了珠子,先在衣襟上擦了擦,忍不住用舌头舔了舔。
秦娇怕两孩子含着珠子玩儿,不小心卡了嗓子,又对那俩孩子说:“不能放嘴里玩儿,一不小心咽下去可就不能再耍了。”
对妇人也叮嘱:“别让放嘴里去,怕卡了嗓子眼儿,这个最要紧。”
妇人喏喏应道:“晓得呢,前年坡上的二小子就是杏核卡了嗓子眼儿才没的,哎打嘴,我这没把门儿的,给贵人说甚背晦事情。”
六太太摆手:“不妨的,人家没了孩子算什么背晦事,该是伤心事,父母多难过呢。你也看着,别让孩子放嘴里才是。”
秦娇推了把小甲:“去拿几块点心来,给他们吃吧。”
小甲搁手上拿了五六块点心出来,给那妇人:“我给他们怕不敢接,大嫂给他们拿着吧,让孩子尝尝味儿。”
妇人恓惶惶的的接了,先拿一块掰了两半给了两孩子塞嘴里,余下的都揣在怀里。
然后开始忙着,抱柴火烧炕,打水收拾屋子,用一块破布将炕沿窗台抹的湿亮亮,连窗格子都抹了,还用扫帚蘸上水把地下的角角落落都扫了,一趟活儿下来,地上地下没起半丝儿土尘。
是个利索人。
秦娇又推了推小甲:“一会儿把咱们箱子里的那块布拿出来给她,忙了一场,不能白忙。”
小甲应了。
灶上的水一热,不等小甲行动,那妇人就提了一桶热水进来,放在门口上,就再不往屋里去了。
这个时节这个地方,可不能洗澡,顶多用香胰皂擦一擦,拿湿帕子捋了头发上的灰尘,沾过衣裳上的尘土,抖平展了,路上不停的话,没办法洗衣裳,只能想法子拾掇干净些。
几人都擦洗过,还剩了半盒温水,小甲端出去,递给那妇人,还给她一小块香胰子半盏用剩的香膏,说:“给你们家的小子洗洗吧,洗过了用香膏子擦一擦,这脸上手上的皴皮就能褪了,冻过的疮口也能长合了。”
妇人只以为是贵人们嫌自家小子脏,红着脸接过盆,在墙根下放下盆,给两个小子洗脸洗手了,洗过之后还用自己的衣襟给擦了手脸,用手指剜了点香膏给抹在脸上手背上,剩下的香胰子香膏还揣进怀里。
这边没忙的了,妇人又去了厨房,那边的碗碟都得重洗,要不没法子端上桌。
秦毓等那娘仨都走了,才悄悄跟秦娇说:“阿姐,她用衣襟给他们擦了鼻涕,又用衣襟给擦脸。”
秦娇也悄悄的说:“她没多余的帕子呢,你就当没看见,别跟人家说。”
秦疏说:“把咱们不用的帕子给她行不行?”
秦娇说:“行呢,不过她还是舍不得用帕子擦脸擦手的,两个孩子的袄子破了,她定要用帕子补衣裳的。”
秦疏又说:“那咱们再给她些补衣裳的布吧。”
秦娇就说:“话不能这样说,你该说,咱们给她一块做新衣裳的布吧。阿姐也是这个想法,所以让小甲一会儿找一块布给她。”
秦毓秦疏两个嘻嘻笑了。
吃饭的时候,妇人又来伺候了,却不见两个孩子,想是给拘在哪一处不让过来了。
六太太便叫小甲拿几个油饼夹两块糕,再舀一碗羊肉,给那妇人,让带去给孩子吃,妇人推了半晌,最终还是端了,去外头给孩子吃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