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到秦娇,便知道,那一身儿的肉都是打哪儿来的了。
绵羊肉性热,吃了扛冷,秦娇一晚上踢了好几回被子,可跟丁姆姆一个屋里住着,老人觉轻,还操的心多,一夜里总摸索着怕秦娇凉了,只要摸着她踢了被子,就会扯着盖好,一晚上给她盖了好几回被子……。
……
越往前走,天气越暖,背风的山崖处的树都泛了青,地里也见了绿,河湾处的野杏开了花,粉/□□/白的,又俏灵灵的,像山里不常见人的妙龄女子,烂漫的很。
挨近关口,山多了起来,官道越发不好走,高高低低,弯弯曲曲,迂迂回回,人走的艰难,牲口也艰难。上坡时人得推车,下坡时又要控着不能撂手,一撂手,说不准就得车仰马翻。
这个到不算什么,顶多累些,累的不行还能歇一歇,怕的是这地儿不太平。
山里地少没收成,穷的什么似的,可这地儿住的人却又匪又彪悍,年头好了就安稳种地,年头不好,雨水不足的时候,他们就撂荒,聚集在山上,靠抢过往的车辆行人过活。
有的匪徒守规矩,求财不伤人,有的则不守规矩,抢了财物不说,还会杀人,杀男人孩子,留下女人当婆姨。山里穷,大多数男人都娶不到婆姨,为了传宗接代,能娶到就想法子娶,娶不着就抢……
进了山林子,朱管事就让人警戒了,还嘱咐六老爷,让家眷别出车子。
按着平时,车队带着行家子,小团伙儿的土匪不敢轻举妄动,大团伙的土匪,只要过路费给的到位,为着以后的长久营生,他们也不会下死手。但如果车队里有女人,那就不好说了。
总有那想女人想疯了的人。
头一日没遇着事,路过客店或村子时,都没停下车,当晚在一处避风的山昴过的夜,秦娇她们只下车方便了一回,然后回车里挤着对付了一夜,到五更天时,腿麻的不成样子了。
吃食也是热茶水泡的干面饼,填饱了肚子就启程了。
这一带近三百里的山路,按脚程得走四五日,朱管事就想着,受一受累,紧着些出去,过了这块儿地方,到了关口县,路就好走了,危险的地方只剩子午岭的隘口了。
走到晌午,委实人困马乏了,前头却还有一道大高坡,朱管事想着一股作气上了坡再歇脚,但大家都走不动了,看着高坡,腿脚就开始发软,牲口也浑身的汗,喘着粗气,不管鞭子怎么响,它是一步都不走了。
这个地儿真不是个能歇脚的地儿,四周都是高坡,就这一处低洼,真有土匪,人家绕着围了,一定能把他们包抄了。
但大家是真走不动了。
朱管事只能准了大家的请求,不卸车歇两刻钟,趁这当口儿,人歇脚,也给马喂些泡豆子,缓过精神,才有力气上高坡。
心里还在念佛,千万别被人围了,走了一路都太太平平的,没道理只歇一时就遇到土匪吧?
六老爷也知道这一带不太平,就不再开口提建议,他没经验,朱管事却有经验,只听从朱管事的吩咐就好。
他不肯去前头,也不坐车了,只骑着马跟在六太太秦娇她们的车子旁边走路,歇脚时候,也没走远,就倚在旁边的枯树上歇息,还嘱咐秦毓秦疏不要往车子外面伸头,乖些坐好,要是无聊了就先睡一觉,夜里都没睡好,趁着这时,赶紧补觉。
秦毓秦疏觉的憋的腿脚难受,还是很听话的没闹着要出外头,苦着一张小脸,一个趴在六太太怀里,一个趴在秦娇怀里,你一下我一下的勾脚打要,秦娇捉了他俩的脚,从脚心上抠了抠,两人痒的直笑,小腿儿乱踢,六太太嫌闹的慌,一个给了一巴掌。
两个没觉着疼,还是嘻嘻哈哈的笑,很是开怀无忧,六老爷听着幼子开怀的笑声,身体虽疲惫,心头却着实受用的很。
淘小子傻憨憨儿,果然无忧无虑。
浑不知朱管事这时候急的心头发毛。
山上有个动静,他胆战心惊,别是土匪要下山吧?山上没了动静,他还胆战心惊,别是这地儿有埋伏吧?
好容易缓过了劲头,就催着赶紧走,这地儿是真不能歇了,要歇,也得上了坡以后再歇。没法子,行家子们骂骂咧咧,还是起身了,都跟在车子后头,帮着推车。
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才行到半坡上,都累的气喘吁吁,突然听见上边响起一阵敲锣打鼓的声儿,这破铜烂铁的声儿一响起,朱管事就让人赶紧卸车,卸车不卸货,只让卸开牲口背上的架辕绳绳,然后将车子横放在路上,严阵以待。
还让六老爷也躲回车子里,事情没了结就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