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乙端了汤进来,抬头就见秦娇还倚在魏恣行怀里,面上酣意未退,整个人懵嘟嘟的,乖软的不成,暗自笑了笑,放下汤就转身出去了,还将刚进门的小甲也拉出去了。
小甲才要问,小乙就朝回头指了指,使了个眼色,小甲这才明白过来,往里一瞅,见姑爷果然哄着自家姑娘喝汤,一勺一勺的喂的仔细,像哄小孩子似的,温柔又有耐心。
她便也会心一笑,跟着出去了。
……
晚饭是千层软酥饼,拌了几个清爽小菜,煮了一锅南瓜小米汤,就坐院里,就着凉风与晓月,简简单单闲闲适适的吃了一顿。
秦娇肚子里正不舒服,不想吃大鱼大肉味道重的饭菜,这个正合口,痛痛快快的喝两碗米汤,又逼出了一身的汗,却是爽利无比。
三老太太还担心魏恣行吃不习惯这样简单的饭食,想叫厨上再炒两个菜,被秦娇拦了,魏恣行不挑食,什么都吃,不过实在不顺口时会少吃几口。这顿饭虽然简单,却是合他的胃的,夹了拌过的黄瓜丝和青萝卜丝卷进油酥饼里,吃了整一大张,中间还进了两碗米汤,与三老太太说这样的饭食吃着才舒服,三老太太笑着劝他再多吃些。
家里的饭食总是最合胃口的,不管六老爷稍回来多少家用,四季吃食仍是平常,与从前并没有不同。
庄子里养的猪羊鸡鸭遍山跑,自家其实吃不了多少,夏天时,最多吃几只鸡几只鸭子,很少宰杀猪羊,一季的蔬菜就足够吃用了,并不为了荤欲而多宰多杀。
去年七老爷收到六老爷稍回来的八百两银子,他拿了五百两买了个不大不小的农庄,说是当作秦娇的嫁妆。
那庄子占地极大,比先头花三百两买的那个养牲口的庄子大了三倍还有余,之所以买的这样便宜是因为那处地段不好,庄子里有个很大的泥沼池子,做什么都不成,这才便宜作价卖了。
庄子上山地比平地多,沟沟壑壑的不甚平整,垦出的熟田只有百十亩,还都是中等田,收成有限,看天吃饭。
山坡沟壑里都长着野生的枣树和杏树,另有几棵结的不大的核桃树和柿子树,还有几片长的密密麻麻的酸枣树,剩下的就是些野生野长的平常树种,没人修理,长的乱糟糟,遍地都是干枯了的树枝树叶子。
换了别人,绝对不会花五百两买这么个不中用的地儿,可七老爷觉的,秦娇应该不计较这些,这地方足够宽敞,她要养牲口或是种树种草种药都行,三年五年养护不成,十年八年总是能成的。
庄里有□□户人家,种着那百十来亩的田地,虽然收成有限,每年也能得两仓的粮,一仓三千来斤,两仓就是六千来斤,虽然都是些杂七杂八的粮食,但在这地方,口粮就是命,有了存粮才好渡过荒年。
这时节正在收麦,趁着这几日天色晴朗,新麦开始入仓。
早上起来,七老爷说要带秦娇和魏恣行去庄里看一看,认一认地方,见一见庄里的人家,顺便拉些新麦回来,磨了做妆点。
妆点是虽着嫁妆一起送到夫家去的,小三房这边给秦娇备的嫁妆并没送去魏宅,原想着回来再设一场亲宴,到时热热闹闹的将嫁妆搬送过去,结果一等就是几个月,如今是没法子再做大宴了,只等东府起宴那日,趁着亲戚们都在,再将嫁妆物什都送过去。
这也是图个体面上好看,要不人家会说六老爷家不看重自家的女孩子,嫁女的时候,远近亲戚都没去一个,嫁妆也没见置办下,悄不声儿的就嫁出去了,指不定是那姑娘有什么不妥当,故意遮着挡着不叫人知道。
这一回,小三房要在大家眼皮子底下,将自家姑娘的嫁妆大大方方敞敞亮亮的抬过去,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自家姑娘的体面。
秦娇心说来来回回折腾怪累的,可明显家里人不这样觉得,六老爷不在家,七老爷就是叔代父职,得将什么都想好置办妥当了才成。
一路拐了两次大弯才进了庄子,打远一望,就是寻常村落的模样,进去了再看,还是寻常,一眼望过去,山多地少,人家都是围着田地住的,这儿一家,那儿一家,挨的不远不近,房子也是土木建式,低矮陈旧,不过依着这边人的习性,房屋前后都打扫的干干净净,看着顺眼的很。
庄户人家不能要求他干净整洁,双手粗糙,指甲里藏着黑垢,头发篷着,沾了些灰与草渣,正是细碎的麦秸,带着破洞和补丁的麻布裤都缝在踝处,露出细瘦干黑的脚踝,有人穿着旧布鞋,有人穿着草鞋,还有人连鞋子都不穿,一双被尘土扑掩的看不出颜色的大脚,平稳的走在麦地里,脚底板早生出了一层半寸多厚的硬茧,就连那样细尖的麦茬都扎不透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