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这个,得闲适, 得安静, 最好能找个放空心神的地方,一边嘬石榴粒儿, 一边闲赏风景, 西风黄叶畔, 独坐晚来秋。
其实是大太太院里的丫头们喜欢跟她闹,打扰她安安静静的吃石榴,所以她找了个空儿,又揣了一颗石榴躲去假山那里,坐在一块圆凸的山石上,观着残荷冷池,悠悠闲闲的抠石榴粒儿吃。
魏恣行来园里时也会常来假山这里,然后就被秦娇吐出的石榴籽打在额头上,一仰头,脸上又沾了一颗……顺着假山爬上去,就看见得儿悠得儿悠抠着吃石榴粒儿吐石榴籽儿的秦娇。
这次的石榴大抵是个意外,只是他看见有人卖了,他就买了,正巧遇着秦毓,便很顺当的分了他几颗。
不过在大家眼里,显然没当做是个竟外,只当他是特意买给她吃的。
丁姆姆笑的眉开眼笑:“哎哟,难为他记着,魏哥儿可算有心了。”
六太太轻哼一声:“几颗石榴而已,难道咱们买不起么。”
丁姆姆指着她说:“你可拗吧,我说两句好听的,你就能拿两句歪话顶我。什么性儿呢,做了官太太,可不兴这么小气的。”
六太太咕囔:“我小气什么了?又没给它们扔了,您可真好说话,几颗石榴就收买您了。”
丁姆姆回说:“我是为着娇娇儿的心呢,要不是为着她,哪怕人家给咱院里种一院的石榴树,我也是不依的。石榴值什么呢,贵重的是她喜欢的那份儿心。哎哟我可不跟你混说了,我去找老太太说话,她听了保准高兴。”
慢吞吞的去了后头。
那些石榴,秦娇自己留了三个,其他的院里的丫头们分了,这个东西的确只是个稀罕,大人们都懒得摆弄着吃它,索性就不吃了,只有孩子们才馋那个味儿,吃的时候不嫌麻烦。
秦疏也跟平常人一样,揉了一大把,一股脑塞嘴里,却仍是嫌吃起来不痛快,再不肯吃了,拿了颗苹果啃着吃去了。
这个时节好呢,秋粮入库,瓜果丰熟,街上卖什么果子的都有,像是平常的苹果脆梨海棠果儿,几十个钱就能买一筐,只葡萄略贵些,也不是买不起。不过这会儿葡萄熟的不透,紫红里泛着些青,酸的很,多吃几颗,牙就要倒了。
去年这会儿,还酿了两坛果子露,今年是没有这样的闲心闲情了。
六太太抽空跟城里的秀衣阁的主家见了一面,叫他们家承接了给家里老人孩子做四时衣裳的活儿,逢年过节或是季节更换时,必要来府里给诸人量身剪裁做衣裳。
这会儿就能量做冬衣了,得赶在立冬节前送来,再量着做过年衣裳和年后的夹春衣裳,依着这个时令规矩来量衣剪裁。
秀衣阁自然接的满心欢喜,为了攀上秦氏,来时特意带了半车细布绸缎,说是叫六太太挑做衣裳的料子,走时却轻轻巧巧的走了,顺顺当当的把这半车东西留在了家里。
六太太还没醒悟来,叫朱嫂子打发丫头去追一追,做衣裳的人把料子都扔了要哪什么做?
朱嫂子忙按住六太太,哭笑不得的给六太太说了其中的门道,六太太这才恍然,不由的惊怔了。
等六老爷回来,就与六老爷说了这事,还带了些怯然,六老爷倒笑着宽慰了她一顿,叫她不必担心,这也是商人家攀附贵人的手段,要是送的东西多,自家肯定不能收,半车绸缎却不碍的,只是秀衣阁送的一份谢礼而已。
不收下,人家反而不能安心。
六老爷又说:“这才是一量,这种事,多着呢,不信你问毓哥儿,这一阵儿他在纸墨上可花过银子?人家舍一些纸墨钱,求得咱们家一个避护。许多店家都要来攀附的,不求别的,只求他们遇着难事,毓哥儿能与他说几句情面话,这可是用银子买不来的情面。”
六太太就担心毓哥把持不住,入了人家的套子,被人家利用了。
六老爷倒放心的很,毓哥儿心里自有一杆秤,小恩小惠他可以予之,大贪大求,他自然会拒绝。
再说,他迟早得经历这些,小打小闹的,只当是他的历练吧,不从这个贪欲上蹚过去,他的志气胸怀眼界就练不出来。
练吧,横竖有他兜着底呢,即使他兜不住,也有整个秦氏呢。
当然六老爷并未与六太太说的是:我儿聪敏,察看事态清明的很。
……
大老爷大太太又来了,这回不止带了魏恣行,还请了那边的四太太跟这边的二太太做冰人,携着礼郑郑重重的来提亲。
依着礼数,六老爷六太太要当面询问秦娇的意愿,依着礼数,她只需说声凭父母做主就好,但这会儿屋里都是自家人,秦娇不想佯装羞涩,且说她装起来也不好看,没那个闭月羞花的容貌,就别做娇柔之态了,索性大大方方的应了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