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大的小子睡觉哪个肯老实,都得胡天海地的漫说一通,或者就躺在席子上耍拳脚,哼哼哈哈吵吵闹闹不休,非得夜深了,六老爷隔窗斥一声,他们才肯睡去。
这可给小甲小乙烦的,为着贪凉,她俩个就在窗下的榻上睡着,窗户彻夜不关,只糊了一层绿窗纱,外头一闹腾,小甲小乙不敢管两个小爷,就喊小丙小丁,不许他们勾着主子说话,再闹腾可要撵出去了。
唬的小丙小丁两个再不敢开口,乌鸦静悄的。
蔷薇开始开花,院里香的发腻,这种花开起来就没了矜持,又热烈又浓郁,引的蝶也来,蜂也来,这阵儿本就燥的难受,花香又袭的人头晕,索性早早起来,见开了一朵就掐一朵,只留下几朵,微微留香就好。
掐下来的蔷薇花,扔了可惜,秦娇就教小甲小乙两个蒸蔷薇香露,接了两瓶蔷薇香露,用蜡封了口,留着冬天薰衣裳。
然后,丝瓜开始爬架,这个爬起来也霸道,前一天晚上才爬到了蔷薇架边,第二天早上掐花时,就已经占了一小架,藤蔓缠在蔷薇枝上,挤的密密麻麻。
估计过几天,整架蔷薇都得挤满。
南瓜秧也长的快,先用竹架搭在墙上,它沿着竹架就开始爬,爬到墙头后没了支撑,又顺着墙壁爬到了外面,还有几根绕进了七老爷的院里。
秦毓可记得那几个葫芦官司,见南瓜攀到七老爷院里才开了花,就跟七太太商量:“瓜秧在你院里长着,让你院里的春红姑姑好好伺弄着,到时结了南瓜,我家得一份儿,你家得一份儿可好?咱们是正经的骨肉亲人,可不兴为着几颗瓜生出嫌隙来。”
给七太太逗的笑不停,说:“我家不要,你家可以尽摘了去,只到时给我吃几个南瓜小饼就好。”
秦疏就说:“都是一家人,分些你家我家做甚,到时都送去厨房,大家一起吃就好。”
秦毓指着秦疏说:“就你大方,就你豪爽,难道我舍不得几颗瓜么?我是舍不得姆姆辛苦一场,如今又要春红姑姑辛苦伺弄打理,辛苦的是她们,得了成果,倒叫你好生大方,说送厨房就送了?小小年纪,可学会慷他人之慨了。”
秦疏辩道:“少给我戴帽子,我可没那样的意思,姆姆种瓜时又没私想着给她留着,她是想给家里省几个钱罢了,大家本来都在一个锅里吃饭,还分什么你家的我家的,你如此一说,才是白白做了小人。”
然后就吵开了。
两个又来找秦娇断是非。
秦娇才掐了些结不了瓜的丝瓜花,准备炖甜瓜花汤,这两个就来了,你一言我一语,要为几颗南瓜争出一番道理来。
秦娇先听了秦毓的理由,听完之后觉的他说的有道理,就说:“嗯,有道理。”
然后又听秦疏说,听完之后也觉得有道理,便也点头道:“嗯,说的有道理。”
再不说别的了,专心抽着花蕊。
秦毓秦疏就:……然后呢?没了?
可不就是没了,一个是义理,一个是情理,都有道理么,随哪个做都没错。
秦毓秦疏两个大抵不甚服气,一个嘟着嘴道:“和稀泥。”
一个说:“两面人儿。”
秦娇就笑,各弹了两人一个脑瓜崩儿,然后说:人有两面,事亦有两面嘛,你说的那一面有道理,他说的另一面也有道理,合而为一,就是完整的事理。小读书郎们,既学了不可偏听偏信,怎么就忘了勿要偏识偏见?”
两人摸了摸头,嘿嘿笑着又跑去耍了。
外面的庄稼长不成,蔬菜自然也是长不成的,幸而丁姆姆有先见之明,种了些蔬菜,可也不够全家一日三顿的吃,秦娇便将主意都打在了瓜秧上。
摘了一茬丝瓜尖儿,一顿就吃完了,又摘丝瓜花儿,也只够煮一顿甜汤,跟紫苏叶、香檽草丶薄荷叶、一起煮了一锅,天儿热,热汤下不了肚,就吊在井里,凉了之后,各人喝一碗就喝完了。
又摘嫩南瓜叶子,放水里揉过了扎人的绒刺,切碎了煮粥煮面摊大饼,这么吃着,与冬葵菜没甚两样。
南瓜茎也好吃,扯了外头的刺皮,洗一洗切成段,跟蒜苗儿一块儿炒了,下饭也好,卷饼子吃也好,味道都不输其它菜。
柳妈也是巧手难为,为了一家子的吃口,想着法儿的做饭,但调口味的东西就那么几样,除了瓜秧上的茎叶花,就是豆芽豆苗儿,天天重样儿的吃这些,怕人吃厌了,只能花着心思做。
搁去年这时节,盐梅杏酱都早做好了,今年是不成了,杏子还青着就给人捋回去了,连叶子都没放过。梅子也是,只是梅子叶苦味重,吃它的人少,才逃过了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