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太太将自己才穿过一回的新衣裳匀了她两身,并些首饰镯子,家里带来的小儿保济丸丶安宁丹也匀了她两瓶儿,孩子一时有个头疼脑热,肚疼下痢的,吃上两丸就管事了。还有妇人吃的药丸子,也匀了几瓶儿,这些都是秦氏独有的药剂方子,东府有个药铺,专门制这些妇人用的药丸子,来时多买了一些,带着给这边的人吃。
秦娇最大方,给拿了好几张厚皮子。长宜县别的季节都好过,就冬天难挨,那里的人又不兴烧火炉火盆,火炕也不多见,一到冬天,就得硬扛着。小姨母跟慧姐儿手上脚上都有冬天留下的冻疮,韩姨夫的手脚上估摸着也有,就只有明哥儿年幼,冬上跟祖父母住大屋,不出门去,才没给冻了。
秦娇家里的冬天也不好过,可没像小姨母说的“屋里冻的冰窟窿似的”,慧姐儿说起来冻脚时,眼泪汪汪的,说棉鞋穿着也不管用,脚上冻的流了脓水,袜子脱不下来,一扯,连皮带血都扯下来了,韩家老太太就铲了些灶头灰给她敷上……
多让人心疼呢。
朱管事单留给秦娇的一车东西,里头就有许多厚实的冬皮子,秦娇没让六老爷卖了,打算给顾家这边的亲戚们送一些,余下的都带回西平府,自家冬天也能穿。
挑了些不显眼的厚软皮子给小姨母带回去,秋底找人给大人孩子各做一双软毛暖靴子,缝些手套子、围脖儿,别看这些东西不起眼,可要是没这些东西,冬天就难过了。
其它的,由他们两夫妻处置,做成袄子也成,斗篷也成,褥子也成,小姨母心有成算,总归是糟蹋不了的。
来时一个空车厢,走时都塞的满满当当了,小姨母哭的停不下来,慧姐儿也抱着秦娇眼泪汪汪说不想分开,哎哟,哭的软兔子似的,真想抱回家里养着。
韩姨夫先将明哥儿抱进车子里,又来抱慧姐儿,慧姐儿揪着秦娇的衣裳不放,六太太就说:“你要实在舍不得你娇娇姐,就跟我们回家吧,等你长大些,再送回来。”
慧姐儿当了真,吓的立刻抱住韩姨夫,小声儿说:“不去你家,我得回家去。”
一众人就笑:“孩儿哪舍得离了爹妈呢?”
韩姨夫摸了摸慧姐儿的头,抱着放进车里,小姨母也哭着上了车。
顾老太太摆手说:“回吧回吧,别哭了,又不是不回来了,一两日的路程,多会儿想回来就回来。”
韩姨夫揖礼抱拳,说声别过,就坐车辕上,亲自驾着骡车走了。
车子走远了,顾老太太才叹气,对一众人说:“当日图他家家风清正,如今一看,却也只剩家风清正了。”
家风清正是好事,可日子难过啊。
清正归清正,又不会一味僵直的清正,名声要得,一家人吃饭穿衣也不能受了短缺,要不然图个清名有甚用处呢。
……
小姨母家一走,顾老太太心里不得劲儿,暗自叹息了好几回,又想着不日大女儿一家也要走,心里更难过。
这一路远的呀,来往一回忒不容易,这次一走,下次再回来又不知道何年何月了。且说还有个娇娇呢,孩子来一回外家可是受了难了,这事要搁别的女孩子身上,早吓的病好些回了,可这孩子,硬是凭着心性扛过来了……这都不能说,说起庡㳸来就让人心疼的很。
顾大舅自打那日后,可不敢小觑秦娇了,说起来就称秦娇是“碎怂”,这是骂人的话呢,可在大家心里,觉的又亲又顽的孩子才叫碎怂,搁以前可不这样,正经的唤她“娇娇”或是更官话的“外甥女”。
顾老太太正不自在着,顾大舅又叫了秦娇两声碎怂,老太太一听,搁这儿骂谁呢,好好一个孩子怎么就叫碎怂了?淘小子叫碎怂没人说甚,把一个软嘟嘟小姑娘叫碎怂,那是欺负谁呢。
抄起笤帚就给了顾大舅两下子。
顾大舅都不知道自己为甚挨打。
老爷子从外头回来,对顾大舅说:“我瞧你总这么着不成,铖哥儿还小,毅哥儿家业学业都未立起,得思量着这些了。虚名不能立世。”
语气不温不火,话说的却重,顾大舅一时都懵了,好好儿的,怎么突然说这样的话呢?已经这个岁数了,猛猛然的受了训戒,怪叫人臊的。
老爷子又说:“觉的臊还有的救,知耻而后勇,该早思量了。”
顾大舅嗯嗯应着,不敢在父母跟前多待,等老爷子上了炕,就急急的出门去找六老爷,想从旁问一问,老爷子为甚突然催着他上进。
作者有话说:
第五十章
顾大舅要务正业!
哎哟, 可叫人惊掉下巴了。
这么自在一个人,整天介不是游山玩水就是吟风弄月,又不爱跟官场之人搭噶, 远近闻名的山水郎,落的名声多清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