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辈子+番外(56)

亲眼看小侄子握牢我的手腕,手掌缓慢摩挲,药膏逐点匀在我手心。他指腹一点一寸掠过我的十指,生出痒意,我感觉不大对劲。

却又说不出来。

25.

早春寒凉,多年无雪的南方小城雪罕见的降了场大雪,城区的草木上留了白,在山里,雪能积到膝盖。

雪还未化尽,佳节也还未过完,人多之地家家张灯结彩,人稀的地方也挂上灯笼,贴副对联乐一乐。

头一年,有人陪我过节。

我揉他的头顶的软毛,跟他说,我早些年离乡在外求学,一个人过了不少安安静静的春节。

他逮下我作乱的贼手,说多他一个不会吵。他的五指紧箍我的手腕,皱眉嫌我细弱。

我笑看他不语,撤出手,捏了下他的脸。

「混小子,还敢不?」我说出这话,愣了片刻,好似从前在哪又气又笑的夜说过,想不仔细。

「先生捏了脸,该消气了。」

跟着我过了些日子,混小子也学会嘴贫了。

大年三十的正午,外边已经放晴天还有点阴,他说记得小时我与他第一次见面时,我同他说天上下的雪就是冻成的雨,多少年他还是信的。

不过他记得最深的,是我毫不留情地捏了他的脸,还硬塞给他一把极丑的匕首当见面礼。

他说那不过区区几年前我刚回国的事,那时他说小也不小了,只是早年营养一直没跟上才身材偏矮小,男孩子总长的晚些。后来与我短短几年不见他窜高不少,成了个大高个再站我的面前就像个大人了。

再大,也是个小猢狲。

我没跟他说我已经忘了,缄默地听他讲往事想记起一点,却半点都没能想起。

既说是有,那便有吧。

忍不住捏两把奶娃娃的脸蛋,像我的作风。既然是我的作风,我就做好了。

惬意地半躺在铺绒毯的藤椅上,我指挥他把大木门两侧的旧春联撕下贴新桃符,给那棵全白的桂树挂满红灯笼。

影子捧着装满小灯笼的纸箱白我,说我个不干活吃闲饭的人居然指责小侄子把横幅贴歪了。

我懒得理影子,叫郎中寻了件事,把他带出门,省的影子成天在耳边嚷嚷,吵得紧。

小侄子忙完坐到我身边,同我说起今年是两头春,是吉利的好兆头开春,天气有点冻人但很快就会暖起来。

我的身子也会随着温度好起来。

「什么两头春无春年的,听山下老太婆说的吧。」

我不信这些的,他是知道的。

后头,他双眼含笑的,由我肆意的嘲笑一番。

「我原也不信,现在却想信。」

他想信,离开了人间的人,在其他地儿能有个好归宿。

就像我早年教给他的死国论,他说。

26.

谢年礼就在春节前不久,向来作为重头戏的猪头肉已早早的放到柴灶上小火焖煮。

今年的大年初一,我没得亲朋好友可走访的,正巧他也没有,郎中和影子各自家中有私事,赶去要忙两天再回,看来只能我两凑合过了。

旧年的最后一封信是寄给我的。

年夜饭吃过麦油脂和饺子后,他把信笺转交给我后,摆弄起水槽里的碗盘,嘴里哼着难忘今宵,合着电视里李谷一的歌唱的正高潮。

「想看就过来,别扭得像个大姑娘。」我埋怨他一句,不理会他的别扭。

他没按捺蠢蠢欲动的好奇心,缓步走过来靠在我身边,等我拆开信封。那封信因粉色的信纸与扑面的淡香而像情书。我拆开信捻了捻纸边展开。

寄信的人细谨有心,不大的半页纸折了两折,边角对得整整齐齐。

没等他凑近,我把信撕了个粉碎,他怔了会,起身拿了扫帚扫尽碎纸屑,倒进垃圾桶里。

我没让他没看到信的具体内容,他也不去打探,正如他从不窥探我的过去。

扫完地,他阴着脸出了门,等我已上了床要睡时,他才回家,爬上床替我捻好被角,跟我道晚安。

三十的晚上,他要替我守陈家的岁,我把他叫住,当着他的面掀开枕头,给看了枕底下匕首旁的大红包,说:「压岁钱就得压着才算过岁。」

「先生,我成年了。」言下之意是不愿受这压岁钱财。

「我要给你,你就受着。」

「好。」他的声线冷清,听起来格外不近人情,受了委屈似的,答应的勉强。

「还有那封信,是写给你的。」

夜里,他透冰的眼含着亮光,亲吻我的前额。

「很晚了先生,睡吧。」

我无意戏弄他,可他一如既往的反常让我倍感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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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摊麦油脂皮:一种游戏,就是几个人平分扑克牌,不去看牌,一张张的排出来,遇到花色数字一样的就把两张之间的牌全部收走。麦油脂是台州地方的一样特色小吃,逢年过节经常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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