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闻其详。」
「此子命定如此,若执意而为之,终是害人害己,倒不如顺遂天意,放他而去。」
白衣仙摇头。
郎中敛眉:「病患中毒已深,你需当明白,不论执念如何,长此以往,无力回天。」
「你与他,终是不能。」
「所以,」白衣仙断郎中后话,直看郎中盛愁的眼勾唇莞尔,「日后需得你帮我。」
20.
沉溺于冰水中的梦并不安生。
我想学那些个风流不羁的世家公子,饮酒醉倒烟花,也想放肆开怀的大笑,梦一梦那盛世繁华,烟雨酒楼。倚温香软玉,啜饮佳酿陈酒,击鼓高歌莺燕伴舞,一梦红尘里,潇洒天地间。
风迷眼里,我又瞧见了白衣仙淡淡的眉眼,其中永世不融的寒霜,冻得我发颤。
梦里我非贱奴所生常年受人非议唾弃被视作家国棋子的皇室后裔,而是孤独无助孑然一身,饱受挫折的平民。
硬生生将过往苦痛绊着一壶苦酒吞咽进肚里,磨平了菱角锋芒,殆尽了最后的温软,演变成无解剧毒,静待暴毙来临。
堕落深渊,一尘不染被血腥气浸透骨血,我梦见白衣执着长剑,剑穿我心口死穴。
荒山寒风不刺骨,奈何掠过风雪,割人皮肉。
疯癫成性,深陷梦魇,为情所累,不得善终。
抬手敛袖,我又见饱经风霜布满褶痕伤口的粗糙双手待时过境迁后再挑动多年未弹的积尘古琴。
天意弄人心,稍一用力断弦割进血肉里,胡乱抹净琴案所剩不过垂泪两滴。
七日之后,我于沉梦中转醒,睁眼只见挽兰守着,趴伏在榻边打瞌睡。
只有她一人。
头疼的还厉害,困顿了些许日子,惺忪了疲倦,我感得昏迷的七日里耳畔总听一曲箫笛入梦。仍记得还在尘俗时,那楼间唐氏的箫吹得极好。后出了个奏笛的师韩,压了唐姓人的风头。
细雨仍丝丝绵绵不止,呼吸之间空气却燥得教人心焦恍神,春日里的煦暖阳仿佛蒙层薄油,透窗炙烤的我焦灼不安。
我无声轻笑,未惊醒入眠的挽兰,安看她睡颜恬静。
南来的雨熏人醉陶,都说春雨贵如油,我看这绵绵细雨在最为不该的时节纷落。
青石板街前小桥流水人家,擎伞漫步伴花家,行至十三孔桥前,静立看河流潺潺微波荡漾,抬眼望去远山青翠烟云缭绕,青钟沉沉不见路,应是一派好风光,奈何我却无力赏。
恐怕也再无机会去赏。
我并不蠢傻,知病情来的蹊跷。
甚至,我亦知这些年所受病痛拜谁所赐。
不过心照不宣,愿意挨着罢了。
前路所踏上漫漫,无休无止无尽的缘劫,终是要换的一场无果无欢无眠的孽果。
也不知白衣仙去了何处,竟未守在身边。
我砸了砸嘴,唇瓣发干,舌尖尽是涩苦。好歹不省人事时,有人贴心拿湿帕润过。
恍惚抚开黯淡尘土,干净淡漠地立于穹山之巅唇边噙笑,是独属于谁人的温柔。
盛世开创,后人忆起先人伟岸之姿,总该吟一曲悲歌,唱一场丧言。黄泉忘川奈何桥,衣冠孤坟为荒冢,得了个善又不善的终。
荒山上永不冻融的霜雪积压千年,生怕原先的柔温因胡作非为消磨殆尽,狂风呼啸着无情地磨成锋利坚硬的冰雪凌爽,未来得及享受的旭日温柔已成寒凉。
若是可以,我愿隐于集市,见腊月深雪地里孩童闷塌陷的脚印被新雪埋没,清明河畔泥潭污了行人鞋的淤泥教雨水打净,听戏子的阙调新换一曲又一曲。
不愿掺和国谋,置身事外,笑看众人勾心斗角,弃车保帅。遁入世隐,来年出山再叹,好戏一场。
如今我置身棋盘,登台而歌,到底是脱不开身。
我不信白衣仙看我的眼中温柔蜜意全真,也偏执的不愿认全假,唯祈祷着,他若当真为无情人,日后与我说道有情之时,带些真意。
莫叫痴人伤透了情,注定驻留原地,遥望他潦倒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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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春寒,指初春(北半球一般指3月)气温回升较快,而在春季后期(一般指4月或5月)气温较正常年份偏低的天气现象。它主要是由长期阴雨天气或冷空气频繁侵入,或常在冷性反气旋控制下晴朗夜晚的强辐射冷却等原因所造成的(百度百科)
第21章 21.三辈子(7)
21.
夜深人静万物酣眠,我静静地躺仰床榻之上,默听屋外雨打青瓦。
雨还未止,我撑起上身,倚靠床栏,静默地浅笑,听挽兰一呼一吸的平稳,入春细雨隐退的虫鸣,此般岁月静好,正为我所流连。
闲来无趣的日子空虚沉沦,我贪嗔苦药,终逃不过毒瘾之爪,越陷越深。宁山高耸入云,却非殿所在的第三峰更是翱于云巅,乃五行汇聚之地,钟灵毓秀风水之盛可谓宝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