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与世隔绝,又好像过度融入,只是被分在社会下层而已。
“诶,周哥,听说紫荆路那里开了家新球馆啊?去看看呗!”
“边儿去!咱不都说好了去打台球吗?勺子你别听小铁的,他老拿不定主意!咱就——”
“——等等。”十七岁的周邵的脚步一顿,周围人也跟着纷纷停了下来。
旁边的大葱立马:“咋了?”
周邵站在原地,没说话,眼神往周围一凛,好像在寻找什么。
少时,他才开口:“你们没听到什么声音?”
“声音?”翔子一愣,莫名其妙地,“哪儿有声音?不就下雨声跟人说话的声吗?”
“不,不是,”周邵摇摇头,“确实是说话声,但不是那种......听声音好像有人在打架——好像有人再叫我?”
翔子:“啊?”
其他几个人自然半信半疑,毕竟周邵在学校是出名的人缘好,几乎跟谁都能聊得来,一般不会招惹什么人。
——那方才只是他的幻觉?
那声音仿佛只是一瞬间略过耳畔一遍,又似幻觉,方才几个人吵吵闹闹的时候还能听见,等众人安静下来仔细听,却再也听不见什么了。
雨声,荡进了悠长的小巷。
半晌,终于有人等不住了:“嗨呀,万一只是勺子听错了呢?”
“对啊,”旁边立马有人附和,“咱可都没听见什么吧?”
“确实确实......”
“周哥会不会是学习压力太大了,幻听了吧?”
“最近他们老班不是让他冲进年级前五吗?咱年级总共一千五百多人,这哪是那么好考的?”
“对对对......”
周邵一皱眉:“不是,其实我最近学习压力不算特别......”
“嗨呀,万一只是小猫小狗呢?”大葱一拍周邵的肩。
“勺子,咱再不去,人家都关门了!”
周邵立马:“那——”
“哎呀走吧!”有人在后边推他,“没什么事儿的!”
“走了走了!”
周邵被几个人推搡着,少时终于忍不住了:“行了你们别推了!我自个儿会走路!”
没人知道他迈步的那一刻,命运的曲线就此变轨。
雨,大了起来。
直到第二天,他再回到教室,那里面已经乱翻了天。
后来,他便一五一十地听闻了这件事的大概。
——昨天下午,S校发生一起严重跨年级校园打架欺凌事件,总计十六人参与,其中包括高三包括复读生在内一共七人,高二九人。
其中欺凌者十五人,被欺凌者一人。
被欺凌者在被人发现时,脸上、肩部、胸前、后颈等多处已存在大片淤青,肋骨断裂五根,双眼暂时性失明。
某个瞬间,他听到有人讨论名字时,忽然听见熟悉的字眼,他便一把抓住那人的肩:“你说他叫什么?”
那人猛地一激灵,颤颤巍巍扭过头:“卧槽周周周周哥你——”
“我问你他叫什么名字?”周邵有些不耐烦地看着他。
那人一耸肩,含混道:“好像叫什么江什么语......”
他浑身顿时像被一桶冷水狠狠泼了一通,从头湿到了脚,冻得手指发麻,喉咙一阵发堵,却仿佛被一块干涩的石头死死堵住,甚至都喘不过气来。
次日晚上,谁也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突发恶性心律失常,经抢救无效离世了。
没人会料到事情会是这个发展。
由盛夏为初的六年梦,在此刻仓促地轰然落幕。那年深冬,所有人都觉得该下雪的季节,却扬起了彻夜的暴雨。
其实一开始看那伤势,所有人都以为他顶多休个假,因为欺凌者称他们并没有存心要下死手,却没想到这人竟走得如此匆忙,甚至是毫无征兆。
周邵当时就在手术室外,静静地等着。
直到病床被推出来时,周邵才走到他身旁蹲下来,眸子里隐约闪烁着什么,灯光映出他苍白而又憔悴的侧脸,半晌,他忽然开口,声音颤抖着,却只留下三个字:
“......对不起。”
栖息在枝头的最后一片叶终于禁不住风雨的折磨,在最后一刻颤颤巍巍地落向苍茫大地。
次日他去江语家里收拾东西的时候,一推开门,差点被满屋灰尘呛个半死。
江语家里不算旧,就是比普通家庭富裕一点,很经典装修,没什么新意,跟他本人一样。
由于某些事情,有的地方已经油得焦黑,看上去狼狈无比。
就在他收拾柜子里幸存的几件东西时,他意外找到了一个破旧的书,他打开,里面猝不及防地悠悠飘下来一件东西。
那是一朵已经干枯得泛黄的紫丁香。
他望着那朵仿佛碰一下就会碎掉的花,眸子中隐隐闪烁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