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仲季常转头怒目瞪他:“送我钢琴我当然记得,可我更记得有一天午后,你让我在一群人面前弹了首曲子,接着送了我什么,一旁水里的药是不是你下的?”
抓他衣领子,觉得脏又松开来:“丢到床上,不是你丢的?录像不是你录的?当我是你弟弟,我当时才多大,持续了多久?足足两年!!我怎么防着都没有用…”
“那全是因为后来你杀了我妈妈!”
“不是我!”情绪又没控制住,声音激愤,快速反驳他:“是仲振全!他种的那株毒花,他给了我那本植物图鉴,他让园丁告诉我怎么用量…”愣了愣,开始搜他身:“你录音了吧,就跟当时录像一样…”
仲广霖拉他手肘:“够了…”闭眼呼吸:“来来去去,根本没有意义,我不怪你,你也怪不着谁,做什么都有代价,你跟我们一样,没什么差别。”
“我跟你们不一样!”
“自欺欺人不过是鸵鸟的做法。”仲广霖说完松了他的手,望了眼他,还想开口说什么话,却又咽了回去,往自己车那边走。
身影略微落寞,背却依然挺拔,显出他内心的坚韧:这点事情,不会让他就此倒下。
江夏见人走远,走到他身旁:“再也不会见到他们了是吧。”
“嗯…”
“季常?”江夏见他脸色不好:“怎么了?”
“没事…”仲季常回神,跟着他并肩往家走。
仲广霖的车开过来,车到面前,车窗落下,手握方向盘,没有情绪,说了一个他认为的事实。
“人其实只有立场,没有对错。如果你觉得我们做的那些是错的,那你呢?”瞅了眼江夏:“既然都是错,你凭什么以为你跟他能安心好好过下去?”
说完车开远,仲季常望着那车尾灯,心里头出来些情绪,它复杂,理不清楚。
江夏从他表情看出些端倪,心里有了些担忧,思绪也开始繁复,揽他肩膀:“回家吧。”
……
晚间,俩人躺床上,一个注视天花板,一个注视看天花板的人。
“你不困?”仲季常问他。
“等你睡了我再睡。”
“担心我?”
“有点。”
他侧头微微一笑:“担心我听他说的那些话影响我吗?”
“从你回家来,就心神不宁。”
“傻瓜,他能影响我什么?”他摸他的脸:“你乖,快睡,不然我等你睡了才睡,陷入一个无限循环。”
“那好。”江夏牵他手,神情担忧,却也听话,慢慢睡了过去。
等身边人熟睡,仲季常凝视那张脸,恍惚间感觉自己坐上了一辆汽车,离那张脸越来越远,要把他送到他该待的地方去。
不该安心地躺在他身旁,不该幻想还能跟他好好走到尽头。
脑子里盘旋着仲广霖和仲振全对他说的话,来回交替。
“你以为你跟我们不一样吗?”
“你跟我们没有差别。”
哪里一样了,我不是被害者吗?从头到尾我没得选,有了仇恨,就得去报复啊。想要好好生活,就得把那些毒脓烂疮给挤掉才行不是吗?
我错了吗?
他翻了个身,背对着江夏,开始咬自己的手指,脑子乱糟糟一团,试图找到乱的源头,乱的原因。
那声音又开始跟他对话。
“你不也是利用周围可以利用的东西达到目的吗?”
“什么…我利用了什么?”
“利用花粉让你外公哮喘病发…利用曼陀罗毒素让那女人慢慢衰弱…利用媒体攻击仲广源…利用高雪和陈应然攻击仲广霖…利用裴晨对付仲家…你不还想利用那份财务报告攻击仲广路吗?都是利用,你就能心安理得了?”
“可是…他们错在先,而且好些都不是我安排的,是他们自己就想这么做,我不过是提供了些帮助,推波助澜,也是错吗?”
“那跟仲振全不是一样吗?他利用那女人对你妈妈的仇恨,再利用你对那女人的仇恨,最后反过来利用仲广霖对你的仇恨。”
仲振全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你们可都是我的好儿子…”
不…我不是…我是妈妈的好孩子,跟你们没有关系…
可那些事…确实是我做的…是我…是我…做了就是做了…所以…我该付出代价…跟他们一样…不能这么心安…有没有什么办法…
有吗…变好的方法…
忽觉自己身上痒得很,好像血液里好些东西在撕咬,拿手开始在四处抓挠,越抓越痒,最后实在受不了,起身下床。
走到厨房,想喝水,打开冰箱,却愣着没动,像是忘记了自己打开冰箱的目的。
余光瞄见了那刀座上的一把利刃,他听见它在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