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站在路边,俩人停留了好一会儿,他似在听声音,在闻周围的味道:“今天是个好天气,空气温暖,湿度也刚刚好,啊…还有风,可惜运气不好,那边是不是在通下水道?好难闻。”
“嗯…估计好多商户老是喜欢把渣子往下水道倾倒。”
“你猜他们都喜欢往里倒什么?”
“喝的水,茶叶渣滓,还有吃不完的饭菜。”
“你看见过?”
“嗯,到处都差不多。”
仲季常手虽然是被牵着,但主要还是跟着他的节奏在走,在哪儿停,停多久,前行的速度,快还是慢,都是在他用手在他手心里抠一抠,点一点,就真的是种微弱的信号,在对他发号施令一样。
“路旁的桂花是不是开了?”
“嗯…开了有一个多月了。”
“今天天是蓝的对吗?”
“是蓝的。”
“有云朵对不对?”
“有。”
“我记得万里无云的空气,比较干,不过今天风还算大,云朵变化是不是很快?”
“是,刚刚还像只绵羊,现在变成了砂糖。”
“砂糖?那是什么风,能把云吹成砂糖?”
“四处飘散的风。”
他们走到公园,好多阿姨带着话筒在唱歌,分贝比较大,他们就并肩坐哪里听。
“啊…左边有只麻雀,草丛里还有一只,”仲季常凝神听着除了人带来的吵嚷以外的声音,记起什么来笑说:“你记不记得你问过我,既然来了,要怎么过好我这一生?”
“记得,你让我猜,我猜不着。”
“你肯定猜不着了,看在今天天气好的份儿上,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
他在兜里拿烟,摸摸索索地抽出一根,随后拿打火机点,位置不对,半天点不着。
江夏拿手帮他推了推,推到合适的位置,点燃后,才缓缓抽了几口,缓缓开始说:
“其实世界很美好对不对,像天啊、海啊、花啊、鸟啊的,你听,旁边一只猫咪正在叫呢,你猜它是在叫什么?”
“好像是在找它的猫崽子。”
“是吗?这个我倒是听不出来,不过有一回,我见到一只小猫被一个阿姨从她院子里扔了出来,可能是猫妈妈下在那里,出去找食物,然后被这阿姨发现,当时小猫咪就被扔在路中间,我就想上去帮帮忙,结果我妈妈喊我不要动,你再猜猜为什么?”
“是因为小猫咪沾染了人的气味,猫妈妈闻不到找不着,或许还会觉得那不是自己的孩子,会被丢弃。”
“诶,没想到你知道这个。”
“村子里都这么说。”
“我啊,其实就喜欢看这世界花儿是怎么开的,江河湖海的水是从哪里来,往哪里去,树又是怎么长的,为什么有的树生命短短几十年,有些树却能千年万年不倒。以前看一个真菌的纪录片,原来切叶蚁是被真菌使唤,它告诉蚂蚁它喜欢吃什么总类的叶子,然后再长出点儿蘑菇给切片蚁吃作为回报,你说神奇不神奇。”
“神奇。”
“世界还那么多好看好玩儿的,但是每次一看到美好的东西的时候,我心里就不痛快,总觉得有什么阻挡了我去观看的心情,不通透。你懂吧,那让你感到烦躁,老想要把那层阻挡我观看的隔膜给拿掉,你猜猜是什么?”
“是他们…”
“没错,就是他们,他们生来就是污秽就是肮脏,世界为什么要让他们存在?就该让这些脏东西去死!所以我就想,一个一个让他们从我的视野里面消失,才好安心去看这世界美好的东西不是?”
他将烟抽完,将烟头递给他,呵呵笑说:
“结果,现在却是什么都看不到了,算是人家看你折腾那么久笑着回你一句:要看就去看嘛,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想让我们消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我们才是主宰,不光能随意一脚踩死一朵花,还能打个响指让你再也看不见,再不安分,命也能拿走。”
他当时是在笑,却笑得凄凉苦楚,最后一低头,开始愤闷:“妈的,好不甘心呐…”
后又仰头假装自己在看那天空。
其实那天天不蓝,被连绵的云层遮掩,阳光是透过那云撒下来的,就像是只眼睛,盯着这万物,而万物,都期盼它的照拂。
“我把我的眼睛给你好不好?”
他一听,缓缓侧头,习惯去看,却不知道方位,大概判定后,无奈问他:“又可怜我?”
“不是。”
“还是算了,我可不想像你照顾我这样照顾你。”
“那我就这么照顾你,我们继续往前,好好生活。”
“也只好这样了,就像我们约定的,要是我选择自杀,你也得跟着来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