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季常瞧他一眼,停了脚步,靠桥栏杆上,吹着夜晚的风。
江水从自己脚下流过,盯久了,觉得桥在动,自己在往前移,有点儿晕。低头点烟,桥上风吹得火苗打颤,烟一直点不到那火苗。
江夏伸出双手,将那火苗包围,像是捧了一束希望似的,遮挡了四面来风。
仲季常偏头点烟,烟丝渐渐变亮,抬眼望向他眸子深处,里面有火苗,有亮了的烟丝,还有平静下来的自己。
打火机一灭,这一切也就消失了。
最近发作频率是不是太频繁了些?
还是一个人待着比较好,发作完,洗个澡睡一觉就好了,就算胡说也不伤害谁,不过眼前这人,好像怎么说他都没脾气。
“你为什么不抽烟?我看过好多装修工人,没有一个不抽烟的。”
“就算抽最便宜的烟,一个月都是一笔花销,那钱拿来充话费刚刚好。”
“话费?你平时都跟谁打电话?需要那么多话费。”仲季常吐烟的同时,夹在手上的烟一弹,烟灰随风散落,他快速算了算他每个月抽烟得花多少钱。
“都是做工的电话,还有主人家不满意你也得经常联系,还有就是疗养院的电话。”
“真够穷的。”
“……”
江夏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的话,总觉得他故意的口吻是在提醒自己跟他之间的差距。
刚才一时冲动抱了他,还越抱越紧。他发现跟他越离得近,那种渴求就越多,他当时心里既害怕,怕他更生气,再不理会自己。却又控制不住,甚至将手指伸进了他的头发里。
当时整个身体是颤着去抱的,却发现对方在怀里颤抖得比自己还要厉害。他嘴里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你还不争不抢,人穷志不穷说的也不是你,该说你人穷志短?”仲季常打断了他的猜测和回想。
“意思说我不求上进?不该这么想?”
“呵,”仲季常盯着河流的目光收回,望向他:“可你心里不穷,脑子里也不穷…还有这手。”
“手?”江夏抬起双手,低头看了看。
仲季常夹烟的手往他手心点了点,在数那厚茧:“是双能吃苦的双手,关键还能创造美好的东西。”
“我吗?”江夏见他数着自己手里的茧,惊喜过多,他真的这么想?不过…他没自信,似是调侃自己:“我这双手,不是也只能搬搬砖,抹抹墙吗?”
“不是还能在那高耸的墙里,悄悄种上一株梅花吗?”仲季常冲他一笑,抽口烟,吐个大圈儿再吐了个小圈儿往大圈儿里钻。
江夏笑着观察那散去的烟,霎那间眼睛却不合时宜地传来一阵刺痛,出现刚刚那嚎啕大哭男子的脸。
慌忙眨了眨,四处去看,见那男子真的站在对面的桥栏杆上,准备往下跳。
大风吹起,把那男子衣衫裤腿儿头发吹乱,男子闭了闭眼,在内心积聚着往下一跃的勇气。
眼泪不停从眼眶里往外冒,他擦着泪,在脑子里回想这10年来努力换来的一无所有,想想想想想,让自己攒够充足的失望,好放弃这条什么也不是的生命。
江夏像是能感知到希望在他心里的消亡,也能感知到那心里的犹豫在他哆嗦的手里慢慢散开。
就在男子手离开那栏杆的瞬间,人已经快速跑过去拽住了他腰上的衣服,猛地一扯,腰在栏杆上一翻转,整个人跌落在了栏杆里面。
“还是…多想想。”江夏慌乱之间开口,断断续续不知道怎么安慰。
“?”男子躺地上,一时没了意识,呆目望向他,随后确认自己是被救了下来,坐地上,眼泪更多了,哭声更大了,打着哆嗦:“想什么?你让我想什么?”
“活着的目的…为别人…还是自己…”江夏募地察觉这句话,好像不是自己说的,谁说的?却又想不起来。
“为别人为自己都活不了!”男子站起身:“你知道重头再来有多难吗?”
“重头再来?”江夏脑子空响,哪里?是自己的声音,说过。
“人有几个十年?希望没了…人没了…”男子开始抽泣。
江夏没能再去安慰他,重头再来,也包括跳下去,生命消失,再次出现。
等那男子再次跨过那栏杆,他凝视他的脸,缓缓说:“要是不能重来,这样走了,会后悔吗?”
男子撇过脸看他,惊得浑身一颤:“你…你说什么?”
“你难道不是想着,这样能重来?”江夏疑虑问他:“这个世界还有你想见的人吗?”
“还有…我妈妈。”男子低眸思忖。
“要是重来还能见着她就好了。”
“?”
这时几辆车快速通过桥面,发出些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