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蓝渡(5)

但身侧少年像是没听见府君的话,并不出声,于是时序勾唇,不答反问:“大人不也没睡?”

水面那盏灯在狂风巨浪里依旧平稳,时序没忍住赞了一句:“这灯好生厉害,大人是修道之人?”

面前这人勾起苍白嘴唇:“见笑了,没什么术法,也不是修道之人,便如南陀奉灯,心诚而已。”

佛典中有这么一个故事,说在百年一度的面见佛祖之日,王城有富庶之人给佛祖奉灯奉了三千盏,一个叫做南陀的贫苦老妇人也想在这天给佛祖供奉,可她花尽钱财也只够买半盏灯油,只能点一盏心灯。

那盏灯在三千盏鎏金漆彩的华灯里微不足道,甚至有些蹩脚。然而入夜,阿难尊者南海灭灯,三千盏灯皆灭,唯有一盏无论如何也灭不掉。

尊者不解,佛祖说,只因这一盏灯是诚心供奉。

时序笑:“小的见识短浅,大人见笑才是,大人深夜来此,告祭亡人?”

他捂着嘴咳嗽:“不是,本官只是睡不着,便来放一盏灯祈祷。”

时序思索着看了身边少年一眼,这两人从头到尾没有一点眼神或肢体交流,府君像是没看到这个锦衣少年,只看着自己说话。莫非府君看不见这少年?

那少年安静站着,似乎也看不见府君。

来不及细想,他下意识追问:“祈祷雨停?”

府君没有答时序的话,咳嗽着走了,又说了一次:“夜深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那位大人看不见你?”府君走后,时序疑惑看向身边锦衣少年。

少年没说话,只瞪着一双大眼睛盯着时序看,上下打量,时序奇怪地看回去,他便心虚慌张般立刻躲开时序目光原地消失,快到来不及反应。

时序:“……”

这地方没一个肯好好说话的人是吗?

这么遮遮掩掩他得什么时候才能出去?他宁愿是个魔窟,痛痛快快杀个三进三出!

算了,开玩笑的。

时序的战斗力,换做他大师兄的话:“好好练腿上功夫,坑蒙拐骗的时候记得护好脑袋,求饶快一点,叫人家别打脸。”

气了好半天,他也回去了。

可惜的是,若时序不走的那么果断,离近一点多看一眼,或许能看到河面波涛里平缓飘荡的灯上写着的是一个生辰八字,很怪异,像是修修剪剪编造拼凑的。

而那盏灯,顺着无定河飘向了另一道泛着赤红血光的水域。

一双素白的手在赤水上捞起水中的莲灯,看清祈愿,嗤笑一声。

……

三牲祭祀准备的很仓促,也顾不上选日子,次日就在河边准备起来了。

祭坛来不及准备,临时征用了河边那一座不知道做什么用、快要坍塌的台子。

主持祭祀的是晋州往年主持春祭的祭司,祭司拿着玉璧站在大雨中念祭词,冗长祭词之后,带着众人对着香案行仪。

祭坛下众人跟着高呼,祈求水君怜悯苍生,停下这一场大雨。

东面云层稍稍散开了一些,隐约透出一些白光,晋州已经很久没见过光了,于是众人都有些激动。

时序落在人群最后面浑水摸鱼,他眼尖看到香案上的火星早就被大雨打落,那几支香压根就没有燃起来过。

打眼望去,众人行礼的时候府君脊背似乎挺直了一些,看上去没那么病弱了。同时时序还注意到,府君没跟着那些人一起行仪,尽管只有一个背影,可偏偏时序就是看出几分不屑。

就在这时,身边传来一道耳熟的清脆声音。锦衣少年再次出现,连台词都没变。

“仙长!”

那少年头顶的雨自动分开,一点都不往他身上落,就连他身边的时序也被连带着眷顾了一下,短暂的离开了暴雨。

时序再次被冷不丁出现的少年吓了一跳,他斜眼拍了拍胸口安抚自己的心脏:“仙友出现之前能预告一下吗?太突然了,很不利于贫道的心脏健康!”

少年笑了笑,露着一口白牙:“仙长说话真有意思。”

“……”时序面无表情想,自己现在不是个小衙役吗?这奇怪少年又叫自己‘仙长’,太奇怪了,就算他能看出来自己不是这里的人也不应该叫自己仙长吧?

“什么仙长不仙长,仙友说笑了,我就是个岌岌无名的小衙役罢了。”

“仙长不必担心,你的身份我不会说出去的。”

身份?什么身份?

然而少年语气熟稔,话里似乎暗指两人以前相识——这语气,这内涵,很难不让人多想自己是不是跟这里有机缘。

时序绝望闭眼,心想:若是同这里的机缘,他上辈子大概杀人如麻无恶不作。

不过也无人在意他怎么想,府君也毫不在意他的异常,这少年更是张口闭口‘仙长’,时序索性破罐子破摔,爱谁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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