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蓝渡(108)

前尘的前尘,又是叫人自惭形秽又绝望至极的事情,他活在一滩污泥中,偏要拉着阿元与他一起疼,还要告诉容宣,以至于他们三个人全都被折磨。

所以阿元求死也是有原因的。

直到大概那天阿元不堪其辱,割破手腕要他吃了自己。他伤阿元至此,阿元却愿意做伥鬼,替他不人不鬼地永不超脱。

“他呢?”

容安看向城中,那里有另一只怪物,他们的父亲。日日与他相互撕咬争夺阿元,阿元死后日日想要冲出螽斯馆找一个替死鬼。

“你要杀他吗?”

当日同样在启阳城,他看着重伤的兄长,暗想他仁爱有余狠厉不足,难当大任,今日兄长回来,仍旧怀着他叫人发笑的仁慈,对他这样的罪无可恕之人也难下杀手。

“容宣,你不杀我,我与他又有何异?”

回答他的是泰山尊的一只镇纸,还有容宣转身而去的背影,他轻声揽下了所有的罪孽:“容安,奚家对你有罪,对阿元也有罪,等王兄回来,带你回家。”

后来呢?后来……

闪回错乱无序,夹杂着乱七八糟的仙山往事,兄长没再回来,镇纸化作一座大山,山中一座无名草屋,他被压在镇纸下过了许多年。

他在夜半私问神明,阿元在何处?兄长在何处?神明未语,抬头看到叫人憎恶又舍不下的欢喜佛。镇纸之下未有神明,有人救了他,可他仍旧困在螽斯馆。

某年某日,被镇在山中的怪物蛇尾消失了,他似乎变回了凡人。泰山尊来见他,同他说:“容宣说,你要代他完成未完之志。”

彼时山下的人已经快要忘了自己是谁,看到忽然出现的威仪山君有些恍惚:“容宣是谁?”

泰山尊沉吟良久,发现面前之人青丝一根不剩,问:“何人为你剃度?”

螽斯馆中只有一尊邪佛,和一个不人不鬼的怪物,她分明记得清楚。

这下那人倒是想起来一些事情,好像是他犯了很大的错,才会在某日想起,疯了一样找剃刀。他迟疑着开口:“大柏律例……断袖……枭首?”

王孙可断发为替。

原是如此,怪不得没有戒疤。山君点点头:“容宣拜托我转交诛邪,当初你身负妖邪会被诛邪所伤,如今妖气拔除地差不多了,本君也该物归原主。”

那人下意识抬手,却没能拿起诛邪。阴毒狭隘之人,是拿不起帝王之剑的。、

泰山尊看了许久:“还不到时候,且等一等吧,等你何时有了帝王之志,本君就放你出山。”

“为何要有帝王之志?”

“你忘了吗?”泰山尊似乎有些诧异:“你答应过容宣的。”

又是这句话,那人想了很久才记起来容宣是谁,是一个从头到脚剔除滥好心便一斤不剩的天下顶顶好之人。

“容宣呢?”

“……死了。”

沉默良久,仍旧不明白为何容宣也死了,他不是有了天运吗?

“奚容安”

这三个字叫出来,那人毫无反应,泰山尊说:“容宣要你好好活着,梁小世子亦然,你该完成他们遗志,拯救苍生。”

阿元和容宣的意愿?他沉思良久,到底不知道他配不配提起这两个人。

他这样的小人,此生都不会有心怀苍生的帝王之志。需要救的人从来都不是阿元,懦弱的也并不是他的兄长,相反,阿元是来救他的,阿元帮他拆掉了枷锁,可最终,他还是困在螽斯馆里做着不人不鬼的怪物。他连自己都救不了,遑论天下?

于是次日,无名山寺有了名字叫做寒山寺,寺中有了一个僧人。

第55章 上苍也要对得起我

新洲八年,欢喜佛下的命契无风自燃,写着生死来世,一切运道的命契烧尽的灰烬中出现了一片莲华碎片。

静默数年的邪佛开口:“有一个人,吃了他,死而复生。”

修了数年无定禅,清定睁眼:“谁能复生?”

邪佛说:“谁都能复生,你想要谁活,谁就能活。”

“什么人,会比人间帝王还要有用?”

邪佛答:“一位大圣,三界尊神。”

“我已经不是伥鬼了。”

“你想,就能是。”

清定这才看清,燃烧的命契并不是他的,落款之处写着梁元两个字,笔迹稚嫩,可以看出签下命契的人年纪尚小,笔力不足,然而血迹却始终不褪色。

隔世经年,五十七再次碰到了墙壁对面温热的指节,阿元温软的指尖落在他掌心。

“梁元,我叫梁元,这是我的名字,元。”“一元复始,天地之初。”

他的阿元。

这么多年,他以为阿元丧生、实际上一个在祭司台一个在螽斯馆那十年,启阳城外重逢后痛不欲生靠近的半年,那之后,寒山寺中不知年岁的数年,阿元的命契消失了,阿元要去往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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