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时,薛衡在杀人,她第一次见刀光血影,吓得不敢动弹,薛衡捂住了她的眼,却让对方有了机会拖着剩下的半条命逃走。
再见,她问他为什么,他只道,那么干净的眼睛,不适合沾上这些脏东西。
就这一句话,她的心中从此便再也放不下薛衡。
兰月转向背对着薛衡的方向顿住,她的手还维持着跳舞的姿势,肩膀却一抽、一抽,再也无法跳出下一个动作。
“啊啊!”薛衡察觉出兰月的状态不对,想要去看一眼。
兰月始终背对着薛衡,像是要把眼泪吞进了肚子里,只是呜咽的声音出卖了她,她喊道:“别过来!你走吧,去投胎,投个父母双全的家庭,好好长大,平凡终老。”
“你、走吧,薛衡。”
“叮铃铃,叮铃铃。”铃声响、纸钱飞,薛衡跟着鬼差,准备上路。
兰月没有回头。
薛衡走到了缝隙之中,即将消失。
兰月仍是没有回头。倏地,她的耳朵听不见任何声音,她的眼前黑了下来,身子无力地往后倒下。
意识的最后一刻,她只感受到了眼泪的味道,是苦的。
“兰月姐姐,兰月姐姐。”她好像听到落颜儿在叫她。
她睁开眼,看见一人守在她床前与她擦脸,又看见那人擦完脸后,急忙去端了碗药过来喂她。
兰月出神了半响,这才分清楚这是梦境还是现实,她的嗓音很哑,无法置信的喊出了眼前人的名字:“薛衡。”
“诶,”薛衡回应她,“先吃药,大夫说你淋了雨,染了风寒,不过好在不严重,养养就好。”
“薛衡。”兰月盯着薛衡,不敢眨眼。
薛衡应她:“诶,在呢。”
“真的是你?”兰月颤畏着手去摸薛衡的脸。
温的。
她的手碰到了薛衡。
兰月的泪珠犹如断了线,不断地往下掉:“真的是你。”
“是我,我回来了。”薛衡抱住兰月。
良久,兰月稍微平复了心情,她紧紧牵着薛衡的手不放,问道:“这到底是这么回事,为什么你活了?”
“是颜儿,”薛衡道,“颜儿给了我一条尾巴,送了我一条命。”
……
他们寻的是附近一户人家,给了银子暂住。
小小的院子里,一方石桌,只剩一条尾巴,觉得不够威武霸气的落颜儿,有些丧气地趴在桌子上,数着煊洺醒来的日子:“还有两日,怎么要那么久啊。”
渡无回在喝落颜儿煮的花茶,因着他最近太好说话了,落颜儿便在给兰月煮药的时候,因地取材,取了些柰子花,顺道煮了一碗花茶。
现在不是晨时,没有晨露,她便接了些雨水代替,反正能喝,味道无差。
至少渡无回没说什么,一口一口地喝进了肚子里。
渡无回放下空了的碗:“你既舍不得,为何还要赠。”
“舍不得是一回事,毕竟尾巴才刚拿回来没几日,”落颜儿直起了身,撑着腮,“倒是兰月姐姐……”不对,起初叫“段念念”作“兰月”,是因为身在醉花楼,不好叫真名,现在应该改口了。
落颜儿纠正道:“念念姐姐太可怜了。”
渡无回:“你在地府待了百年,可怜之人有多少,你应该清楚。”
“念念姐姐不一样,”段念念会为了她,担心得一夜未睡,这东西解释起来矫情,落颜儿叹了口气,“大人便当我是菩萨转世吧。”
渡无回声音严肃了几分:“凡事留后路,有一个煊洺,便会有第二第三个。”
“难道大人这是在担心我?”落颜儿两手托着脑袋,直勾勾地盯着渡无回。
她的睫毛轻颤,秋波盈盈,很容易便让人陷入她那柔情蜜意的陷阱里面。
渡无回面无起伏,他口渴地端起面前的碗,后知后觉发现里面已经空了。
尴尬一晃而过,渡无回镇定地放下碗,起身欲离开。
“大人要去哪儿?”落颜儿掩住偷笑的嘴角,她拉住渡无回的手,“大人我就剩一条尾巴了,你留我一个人我容易多想,你留下来陪陪我嘛,我无聊。”
渡无回没答应,但也没走,他凝着眉垂牟看向抓着他的那只手。
身后有两道脚步声渐渐靠近,薛衡搀扶着段念念从房里走了出来,两人走到落颜儿面前,毫无预兆地跪下来磕了一个头。
“你们跪我干嘛?赶紧起来,念念姐姐的身子还没好,”落颜儿要扶段念念,段念念不肯起,“薛衡你快把念念姐姐扶回房里休息。”
薛衡与段念念对视一眼:“颜儿,你知道她的性子的,便由着她这一回吧。”
“我的身子已经没什么大碍,”段念念脸上的泪痕还没干,她郑重道,“颜儿妹妹,此生大恩,无以为报,请受我们夫妻二人三拜。”